隨行的人大多走開去檢視陵寢其他地方,劉邦拉呂后到一處坐下來,從她嘴裡得知了曾吩咐宮裡的有關管事兒,每到節日的時候比如上元節,派人到長陵給這些修陵人帶一些好吃的好穿的,也准許他們每月可以回家休息三天。和自己給他們的恩惠差不多,只不過自己的恩惠是叫他們有些人徹底回家,而皇后則是以恩惠鼓勵這些人,其實結果都一樣,都換來了百姓對統治者的忠心和感激,這就是他們想要的,顯然自己和皇后都做到了。劉邦心底還是微微的感到了一絲成就感。半柱香的時間,樊噲等人又回到劉邦身邊,劉邦叫大家跟著再往旁邊的長陵邑看看,眾人陪著劉邦簡單的參觀了長陵和長陵邑又隨著皇帝皇后出來,又在旁邊不遠處的功臣陪葬陵裡待了些時候,期間不斷有管事兒的親自伺候著劉邦一干人等,時時的叫人趕緊送來一些茶水和點心,被劉邦笑著拒絕,說還是不要太過於驚動大家。看著管事兒的如此敬業,劉邦心情大好賞賜管事兒的人五十金,管事兒的得賞後受寵若驚般又是弓腰又是下跪。眼看天兒就要黑了下來,樊噲建議趕緊回去,劉邦被幾個大臣迎上車駕。
呂后送劉邦上車後,也往自己的肩輿那邊走去,剛轉過身邁出三步就被劉邦叫住,“皇后也隨朕同行吧。”
呂后轉身笑了笑,又看看還在車駕旁邊未上車的眾大臣,知道他們是和皇帝一同乘車來的。於是婉言謝絕道,“皇上和大臣待在一起是應該的,臣妾有肩輿,謝陛下。”
劉邦掀著簾子瞧著呂后上車,眾大臣見皇帝對皇后情誼篤深的樣子也不好主動上車,便隨著皇帝的目光目送著呂后。待劉邦快放簾子時立即一愣,正瞧見眾人眼睛一直在皇后身上卻不上車,嘿嘿一笑問道,“諸位還不上車,瞧甚呢?”
‘哦’的一聲,眾人才陸陸續續的進了車駕裡,依舊是皇帝坐中間。‘駕——’隨著夏侯嬰短促鏗鏘的一聲之後便是響亮的一鞭子抽在空中示意馬兒快走。車駕徐徐前行,後邊呂后的肩輿也已經起步,緊跟在劉邦車駕的後頭,乍一看好有一副夫唱婦隨的架勢。
劉邦和坐在車簾口的王陵換個位置,掀起簾子看了看後邊皇后的肩輿,不知所謂的搖搖頭,又放下簾子眯細起眼睛,雙手環著胳膊閉目微倚著車駕欄杆。眾臣皆緘默不言隨著車子搖搖晃晃竟也有些瞌睡。
已到宮門口,劉邦早已在車上睡著了,身上披著樊噲的外衣。眾人皆下了車唯有樊噲等在車上,輕聲喚了喚劉邦。劉邦無意識‘嗯?’的一聲才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又嘖嘖嘴,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劉邦從身後拽過來一瞧,又見樊噲身上單薄了許多,頗為動容的將衣服還給樊噲,一本正經道,“屠子,好兄弟。”‘啪——’的一聲拍在樊噲背上,樊噲摸著後腦勺嘿嘿的笑了。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天已經完全黑了。走到車口處蹲在那裡,兩手伸進寬袍大袖裡看了看大家,最後將目光停在王陵身上說,“君侯勿忘今日官僚地主兼併農田之事,明日和蕭何丞相著手處理,最大限度的減小農民和官僚地主們的矛盾。既然無法改變農民依附官僚地主之現實,那就酌情處理,儘量權衡雙方利益,不要引起日後潛在的矛盾就好。”
王陵躬身舉手作揖,“臣謹遵聖意。”
又對高起說,“對於傳召關東囚徒修建長陵的事,本也應該交給蕭何丞相,但是近幾日丞相要處理極多的事物,君侯就代丞相分擔一些吧。朕會擬旨,明日你到宣室殿領旨發榜即可。”又招手陸賈近前,將手搭在他肩上,對王陵和陸賈倆人說,“索回百姓農田頗有難度,知道搶佔農田的人對此事不會有好心態,君侯要好好為他們梳理思想,日後朕給他們進爵位。若是君侯一個人難以處理,陸公乃大智慧之人,好口才人士,定要幫幫高卿。”手離肩,拍了拍陸賈的背。
王陵和陸賈對視一眼,雙雙鄭重的拱手一躬赫赫威武道,“臣謹遵聖意。”
劉邦滿意的點點頭,呵呵一笑下了車駕。大臣們紛紛向皇帝行了禮便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回家了。樊噲穿上衣服也行了禮將告退,剛走兩步,劉邦口裡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樊噲立馬站住趕緊回頭,剛張嘴問何事卻見皇帝雙手環著胳膊一臉痞笑道,“屠子,別忘了。”
樊噲蹙起眉頭撓著耳後根咬起牙關認真的思忖起皇帝的話,涔涔汗水滲出額角也沒想出皇帝的話何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似的,疾步去到劉邦身邊摸著頭疑惑又詫異的問,“皇上何意?要噲別忘記什麼?”
劉邦不語且呵呵的笑了一陣,捋著美鬚髯,笑彎的眼睛儘量往大睜了睜,‘咳咳——’兩聲長清了清喉嚨,拉過樊噲一手擴在樊噲耳邊,痞笑著悄聲兒說,“怎麼這麼笨呢?你要受罰呀,一定要摟著呂嬃睡覺,不許放手。”
樊噲一聽,眼睛立刻瞪大瞪圓,嘴巴大張,乾嚥幾口口水怔怔的看著正一臉淫笑的劉邦。怔了好一會兒,趕緊退後一步拱手作揖,儘量藉著寬袍大袖擋著已經憋紅的臉期期艾艾道,“這……臣,臣,臣遵旨。”腦子裡想了好一會兒,皇帝還真把這事兒上心了?如何就要回家了還不忘在長陵時戲弄自己的話?樊噲不知道皇帝心裡如何想的,管這事兒如何這麼上心,就是不摟著呂嬃睡覺,皇帝是能知道還是怎的。既然皇帝對這事兒上心,樊噲心下思忖好半天便順其話答應下來,不然劉邦還會玩弄他再說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樊噲自己都聽得刺耳,莫不是每天晚上皇帝也是摟著戚夫人或者管夫人或者皇后睡覺?就算如此,何必要說出來?這樣的話從皇帝口中說出來,不覺得不符合帝王身份麼?樊噲此時覺得曾經的邦哥換做當今的皇帝,如何就是改不了當初市井之氣呢?
樊噲嘴上答應了劉邦無聊的要求,腦子裡老想皇帝的話居然忘記行禮告退,前走兩步忽然又想起似的立即停住腳步回身對著皇帝深深一躬便又走了。劉邦瞧著樊噲連連搖頭連連嘆氣且不停的拍自己的後腦勺,看著連襟兒樊噲這個憨態可掬之樣,便一步蹦上車駕再也不顧忌形象,笑的人仰馬翻連連捶打車邦子,引得前面的四匹馬長聲嘶叫起來。‘哈哈哈——’指著遠走的樊噲想說什麼卻竟笑得軟在車駕裡捂著肚子,眼淚都被樊噲的憨樣逼出來。一旁駕車的夏侯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皇上,樊噲將軍真是憨厚呀,您逗他,他都不知道。”夏侯嬰邊笑邊說。
劉邦繼續捂肚子笑著,看著漸行漸遠搖頭晃腦的樊噲道,“你道他真要按朕說的做呀?沒事兒逗逗他也挺好玩。”夏侯嬰笑著搖搖頭。
後邊乘著肩輿的呂后也進了宮門,剛巧看見皇帝的車駕停在宮門口,還以為是在等自己,便吩咐下去將肩輿停在皇帝車駕邊。剛靠近就聽見皇帝一個人在車駕裡哈哈大笑著,呂后下了肩輿被戴青迎著走到車駕旁,笑問,“皇上是在等臣妾麼?”
劉邦見呂后忽然出現便是一愣,竟把皇后忘記了,車駕走得快肩輿走得慢,自己比皇后快,就停在宮門口叫大臣下了車卻不是故意等在宮門口的,被皇后這麼一問,劉邦霎時停住笑容,略正兒八經點頭敷衍道,“呃,是的。朕吃完晚膳後,需得召見幾個大臣到宣室殿商議一些事情,所以……”劉邦話語戛然而止,斜瞥一眼呂后,言外之意就是不去長信宮了。
呂后一笑了之,知他這是藉口,他倒是個晚上召大臣商議國事的君主?倒也不揭穿他,便順勢裝作相信的笑說,“皇上國事為重,保重聖體,臣妾回去了。”
劉邦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囑咐呂后,“天冷,夜裡多加被子。”又吩咐戴青,“戴青照顧好皇后。”戴青點頭。
呂后稍作素禮便告退回去了。
“走吧。”劉邦一揮手叫夏侯嬰趕車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