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八夜的不眠不休和不飲不食,廣良人已經到了極限……
…………
午時三刻,豔陽高照。
然而天氣很冷,颯颯的寒風鑽進人的脖子、袖口,讓人渾身冒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但百姓們是興奮的,抬頭看著商鏡一身囚衣的跪在地上,笑得特別歡快。
“狗官終於要死了!”
“我就說嘛,竟然欺負血戰老卒的家眷,這狗官必須要死……話說蘇子昂大人呢,他怎麼沒來?”
“是啊,我還想見見蘇子昂大人呢,可能是大人心善,不想落井下石吧。”
聽著百姓的議論聲,商鏡的老臉不斷抽搐。
他穿著囚衣,自然沒有遮擋住臉龐的罩帽了,而此時他的臉色有些白,要不是沾染了血跡和泥土,長相還是挺板正的,能看出年輕時也是個俊朗非凡的人物。
可這時他滿身悽楚,抬起頭看高空大日,計算著自己最後能喘氣的次數……
【大日已經到了斜上方,我活不過幾次呼吸了。】
商鏡這樣想道,忽的仰天高呼:“蘇家子,我錯了,可為什麼你連讓我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我知道自己濫殺無辜是錯,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自己遷怒所有的鬼靈精怪是種不對,但我忍不住,我知道錯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麼你要我揹負著欺辱血戰老卒家眷的名聲死掉?為什麼!”
商鏡老淚縱橫。
他想過自己死掉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應該是蘇家子帶著一壺濁酒翩翩而來,兩人對飲暢談,他人之將死其言善的道歉了,蘇家子也很寬宏大量的原諒了,然後兩人對視大笑,他就是視生死如無物的一個厲害人物了,哪怕走錯了路算不上英雄,起碼是個梟雄吧。
可蘇昂沒有來,他沒有酒喝。
蘇家子沒有和他飲酒暢談,他也扭轉不了死後的名聲……
此時午時三刻已到,劊子手已經扛起大刀,沒有什麼踐行酒之類的東西,也沒有劊子手往刀鋒上噴一口酒,瑤國重視實幹,說做就做,向來是乾脆利落。
就好像現在,沒什麼監斬官扔什麼令箭,時間到了,劊子手殺人,就是這麼簡單。
“為什麼,蘇家子你讓我死不瞑目。”
“為什麼,你來的話,你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名聲,都是眾生願力啊。”
“為什麼……”
唰!
只見刀鋒一閃,一顆蒼老的頭顱滾落在地。
在刀鋒閃過的時候,商鏡努力的挺直腰桿,但在雙眼闔起時,商鏡看見了自己無頭的身體正在噴血,恍然忽然突然的有些明白了。
原來,蘇家子你是這樣的人。
原來你看明白了,我壓根沒有認錯的態度,我只是想不要窩囊的死去。
你不給我一個好的死法,是因為……你……不屑於我……
“雖然我是官,蘇家子是吏員;雖然我是二眼方士,比蘇家子的實力強了很多,但蘇家子果然不愧是後起之秀,將來的瑤國京都,定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人之將死其言善,但未必是臨死之前的那一刻,還有可能是死後才能悔悟。
覺得自己是後一種,商鏡自嘲得想笑了,但此時的他,只剩下不斷變黑的一片大天。
天黑了?
不,是我的眼瞼……闔上了。
隱隱約約的,商鏡聽見有人在喊:“罪徒伏法,天誅之,以劊子手屠刀斷魂滅魄,不可化作鬼靈重生!”
不可化作鬼靈重生啊,那就是……死絕了啊。
商鏡感覺午時三刻的大日在灼燒火焰,把他最後剩下的某些東西都化作虛無,但還是想笑一次。
最起碼的,他沒哭著去死。
死時不害怕的話,也算是個人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