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副場景,付子然一向平靜無波的眼中隱約閃現出幾分心疼和不忍,卻在她睜開眼睛前的那一瞬稍縱即逝。
壓抑下心底的心疼和喜悅,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如同車速一般平穩,“醒來了?”
她卻只是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如孩子般的眼神空濛得好像遮上了一層迷霧,顯然還沒有從麻醉中完全清醒過來。
付子然看到她這副模樣,只覺得心中有某處柔軟的地方被狠狠一揪,引得排山倒海般的疼,面上卻始終不曾表現出來,只溫言撫慰道,“剛做完手術,需要好好休息。麻醉藥效應該還沒有完全過去,你可以再睡一會。”
她好像終於是聽懂了他說的話一般,只微微翕動了一番完全失去血色的蒼白唇瓣,好似在反反覆覆地重複一句話。
付子然原本以為她第一句問的會是他們現在要去哪裡,也或者會問她剛才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這些問題的答案他剛才早已經準備在了腦間,準備在她問出口的一瞬間就馬上以最好的方式作出回應。未曾想,待他真正聽清晰她口中的話語時,反覆念著的卻是一句,“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我夢見我孩子沒了,還好這是夢……”
付子然一時間啞然,面對著她有些迷濛卻又透露出依稀希冀的眸子,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者說不忍心回答更為真切。
他需要怎麼告訴她,她剛才經歷的並非只是一場夢。
接到訊息趕來的那刻他正好看見她被推進手術室,只見得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和身下鮮豔刺目的血跡。那一刻,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呼吸驟止,也才終於清晰地認知到她在自己心中已經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位置。
從前她的身邊有閻卓朗,所以他甘居二位,只想默默地守護她的明媚笑靨,看她幸福快樂就好。未曾想,不過短短時間裡,她卻以這樣狼狽悽慘的狀態在自己面前推進了手術室。而在發生這一切的時候,閻卓朗居然並不在場。
既然他給不了她幸福和安穩,他就別怪自己先出手一步了。想要閻卓朗沒有那麼快找到的地方,只有國外環境才能符合。雖然以閻卓朗的勢力來說,瞞不了太久,也總好過裴冉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受到二次傷害。
沉默了一瞬,付子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只斂下了眼眸來,低下了聲調以免被她察覺出語氣中的異常,“睡吧,等睡醒了我們再說好嗎?”
大抵的藥物的作用,她此時此刻倒是出奇的乖順,全然不復往日裡的倔強不服輸、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聽到他這句吩咐後馬上如孩童一般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從鼻腔裡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很快就重新昏睡了過去。
他這才如釋重負一般地鬆了口氣,然而心上壓著的那塊大石卻越發沉重了起來。
稍微抬了抬眼皮,付子然熟練地打轉方向盤,轉向了通往機場的路上。
從未有一刻,有這樣一種聲音在心中強烈地轟鳴著:他要帶她離開這裡,離開那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嗡——嗡——”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震動聲突兀地在車中的慢搖音樂中響起,引得正在專心開車的付子然也不免側目望了一眼,只見正是裴冉的手機來電。
怕這細微的震動聲影響到裴冉休息,他長臂一舒,將擱置在車座上的手機拿了過來,隨意地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劉嫣”,不免皺了皺眉頭,乾脆利落地結束通話了電話,隨即幫她關了機。
如果可以的話,他自私地希望她這段時間裡跟國內的所有人都不要再有任何牽扯,因為一點細微之處,都有可能牽動她受傷的缺口。
那邊的劉嫣看著顯示通話終止的手機螢幕,稍稍擰了擰眉,一邊狀若無事地揚起臉來,輕聲細語地對著迎上來的管家說道,“我是來見閻先生的。”
眼見得那個管家明顯一臉習以為常,想要趕她離開的表情後,劉嫣倒也不生氣,只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頭掏出一個做工精美的銀質袖釦來,微微一笑,“這是閻先生上回在我那裡落下的,現在只是想要還給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