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保元來到長春殿,我尋了個機會舊事重提,向他討解決之法。
保元沉吟片刻,問道:“蕊兒,若將冰玉指與凌軒,玄喆那裡恐會不妥,其實若玄喆真心喜愛冰玉……”
“孟郎是贊成玄喆納冰玉為妃羅??”
“嗯,其實只要聖兒喜歡,而姑娘家也清清白白,沒有什麼不可以。”保元果然是個慈父,我無聲地嘆了口氣,心中更加犯起難來。
“可是,冰玉心中已有所屬,如此棒打鴛鴦……”我有時真搞不明白男人的想法,難道他就不知道,若這個女子心不在那個男子身上,那是根本沒有什麼幸福可言的。
保元嘻嘻一笑,湊近我道:“俗語道:好女怕纏男。興許聖兒一片深情能感動冰玉姑娘。”
“感動歸感動,愛情是愛情,絕對沒有可能因為感動而萌生愛意。”我忽然間激動起來爭辯道。
“喲?!”保元挑了挑眉毛,玩味道:“那蕊兒於朕是哪種呀??”
“你,總是沒正經。”看他一付賴皮模樣,我沒好氣地啐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許是見我真有些急了,保元溫柔地把我攬在懷中,認真道:“此事全憑蕊兒做主,我只有一點要求,無論如何不要傷了孩子的心,也不要傷了你們母子的情份。”
“嗯,我曉得。”見保元終究支援於我,放下心來,方細細地將我的打算告訴他。
三月三,春禊。
保元於龍躍池流杯亭畔設臨水宴。
這春禊之禮在現代早已成了傳說中的古代習俗,可在這五代卻是極為熱鬧的節日。
漢代張衡在《南都賦》中雲:“暮春之禊,元巳之辰,方軌齊軫,祓於陽濱。”這一日國中無論官民,皆於臨水之地舉行修禊祭祀之儀,之後又做採蘭、嬉遊、飲酒等活動。
宮中流杯亭本就專為春禊飲宴而設,因這裡依人工修造的地勢而將龍躍池水引出曲折水路,更於水路旁別具匠心地分設了可以坐臥的低矮石臺和石磯。
“曲水流觴”便是這三月三上巳節中派生出來的一種習俗。木製的酒具,雙耳扁淺,黑麵紅裡描有金花,盛了新釀的桃花醉,置於新採的蓮葉之上順流而下,若酒杯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據說流觴飲酒之法可除去不吉與穢氣。
後來到了晉代王羲之偕親朋謝安、孫綽等42人,在蘭亭修禊後,舉行飲酒賦詩的“曲水流觴”活動。自此文人墨客在三月三上巳節祓禊儀式之後的飲酒就更加風雅起來,詠詩論文,飲酒賞景,因而這年節飲宴裡我便最最喜愛這春禊飲宴。
為了這春禊臨水宴,我特意請旨讓鳳儀帶了冰玉進宮來,又邀了靜宜、槿顏和海棠,那邊廂保元帶著王昭遠、離洛和凌軒赴宴而來。
是日,春光明媚,翠柳扶風,流杯亭外曲水潺潺……順水而至眾人分坐兩側,保元居首、我次之,而後是靜宜、槿顏、鳳儀、冰玉、王昭遠、凌軒與離洛。
宮女、內監將置了酒盞的蓮葉放入水中,水流託著葉片緩緩前移,我等興致勃勃地猜測著這第一杯會是由誰飲了……
葉兒在水中停停走走,最後終於停在了鳳儀身側。
鳳儀倒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取了酒盞在手,一飲而盡,隨即吟道:“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
話音未落,保元擊掌笑道:“朕的鳳兒自與少連成親後,於詩書竟也花起了心思,這便是夫唱婦隨了,好,甚好!”
我亦在側笑應道:“這首戴叔倫的《蘭溪棹歌》很是應景呢!”
鳳儀嘻嘻一笑,面有得色。
正說笑間,又一盞酒輕盈盈地停在了海棠面前。
自仁操往鳳州後,海棠便一直住在翔鸞閣中,我與靜宜常去探望閒聊,今日她應邀赴宴可面上依舊是淡淡離愁。
只見她輕蹙了眉,低低吟道:“可憐三月三旬足,悵望江邊望驛臺。料得孟光今日語,不曾春盡不歸來。”
吟罷猶自發了一會呆,才朝我們牽了嘴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