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羅紋……”
“阿薇,感情不能用來憐憫和施捨,你作為江漢的親人自有立場,可當知道,有的事情也需要尊重江漢的決定,他視羅紋只是普通友誼,就算強求姻緣,羅紋也不會得到幸福,羅紋雖是王府的婢女,我卻將謝嬤嬤視為尊長,故而不能眼看著羅紋不幸。”
虞渢轉身欲走,江薇卻再追了幾步,又喚了一聲,抬著眼瞼看向灰渡,一臉欲言又止。
顯然是欲讓灰渡迴避。
灰渡置之不顧。
江薇終於還是咬了咬牙請求:“世子若不願,這事我也不敢強求,可另一有事……世子曾說過視民女為妹妹,那麼還請兄長能再助一回……”
虞渢這才示意灰渡退下:“阿薇有言不妨直說,只要我力所能及,必不遺餘力。”
他就站在幾步開外,青黑的氅衣上舒展的蘭草卷紋清晰可見,話音仍是那般溫和裡帶著疏冷,這麼多年來,從來不曾變過。
早該死心了,可究竟要有什麼方法,才能忍住不斷往眼角上湧的酸澀?
江薇不知是嘆息,還是深吸了口氣,竭力讓語音也如同他那般平靜:“父親前幾日,跟我提起了婚事……問我是否願意……可我對那人一無所知……本欲商量阿兄,他眼下又是這般情形,自顧不睱……是想讓世子打聽一下那人品性……”
“這是好事,也是兄長該為,不知清谷先生給阿薇提的是哪家郎君?”
江薇也說不清心裡是輕鬆了還是沉重了,她早決定了要忘卻,註定無緣,再若執迷不悟也是徒惹嘲笑而已。
嫁人也許是個法子,不過她始終覺得惶惶不安。
身邊並沒有太多的人能夠商議,這些年來,她只把他當作最親近的人依賴。
倘若能得他一句“上好”,自己就會徹底安心了吧。
“是南陽白家行四的郎君……父親只說他年滿十七,欲參加明春童生試考取功名。”
南陽白家,豈不是四皇子側妃白氏的家族?白妃之父眼下任著僧錄司善世,彷彿這位四郎正是他的嫡子,虞渢暗忖,正要答應下來,替江薇打聽這白四郎的品性,哪知忽聞花廳傳來一聲怒吼:“阿薇,此事當真?”
江漢三兩步近前,臉上的肅色嚇得江薇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南陽白家豈不是四皇子妃的孃家!”說這話時,江漢看向虞渢。
虞渢也是一怔,不免疑惑一貫對世族門庭不聞不問的江漢怎麼會這般清楚白家的事兒,口中卻指正道:“準確的說,白妃只是四皇子側妃。”
江漢勃然大怒,脖子上青筋直突,關節握響,卻強自摁捺下去,衝虞渢一個抱揖:“這事不勞世子,我絕不會同意阿薇嫁去白家……世子今日之言我謹記於心,不會再去千嬈閣糾纏,改日再去王府,親口與羅紋一個交待,家中有事,不便多留世子,請恕慢怠。”
一把扯了江薇就往內宅走去。
虞渢只覺莫名其妙,他雖不太瞭解白家四郎,卻也並不曾聽說這人有何劣跡,難道江漢竟知道什麼隱情?可清谷先生歷來疼惜江薇,怎麼會在女兒的婚事上草率?懷著這層疑惑,虞渢離開江家,當即讓灰渡去摸摸白四郎的底細,不需多時就得了回稟——白家雖也是前朝世家,大隆建國後卻並不顯赫,族中雖也有人任官,多為地方吏員,白氏被冊四皇子側妃後,其父才有了調職入朝的機會,僧錄寺的六品善世,實在也沒有什麼實權,但只不過,四郎非但沒有劣跡,實際還是個謙謙君子,白家也是父慈子孝、手足和睦,表面上看的確是門不錯的姻緣。
江漢何故反對?
不僅虞渢疑惑不解,江薇也甚是忐忑,可她無論怎麼詢問,江漢偏無解釋。
及到這晚,清谷先生輪休,辭宮回府,父子倆又爆發了一場爭執,已是深夜,住在後罩房的江薇仍被驚醒,隱約聽得長兄指責父親“可對得住母親?”“背信忘義”的話,心裡更是驚疑,正想去聽個仔細,又聞“砰”地一聲門響,夜晚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