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某一處,顫抖得厲害。
卻盡力平息著語氣:“渢哥哥何日歸來?”
“昨日,今日入宮面聖,聖上正在政事堂議事,打算先與太后請安,不想太后也正議事,如姑姑讓我來後苑稍候,想不到五妹妹也在。”他微微垂眸,感受著她近了又遠的幽幽玉蘭香息,瞳仁越發如墨,極深之處,暗帶孤疑。
他才歸來,尚且不知事情又壞在了她的身上。
旖景心裡,暗暗一聲嘆息。
“娘娘這些時日,忙著萬壽慶典一事,一時怕是不得空。”終究還是難以啟齒,事情未到那一步,終究還是,懷著一絲饒幸。
他才歸來,聖上應當不會立即提說那事,而太后的心意這時也還不知,三皇子就算已經呈請,聖上應當還在猶豫。
不到放棄的時候。
萬語千言,這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兩人一時沉默。
他卻想到了那枚白玉蘭簪,手指將將觸及衣襟。
如姑姑卻領著詹公公來,原來聖上已經回了乾明宮,聽說世子求見,立即著人來請。
“我先走了,五妹妹若見太后,請代我轉達一聲安好。”虞渢終於還是不及將笄禮送出,他想今日實在倉促了些,她又是心事忡忡,似乎機緣不太合適。
她頷首,仍在原處,見他轉身,當到那拱月門,腳步似乎一停,轉身看了過來。
隔著梅影燦爛,她一身錦披似雪,眸光緋緋,仍望著他。
似乎才略微放了心,虞渢輕輕一笑,終於離開。
君臣之間的談話,當然離不開幷州、湘州兩地,天子十分親切,賜虞渢坐於一側圈椅,當虞渢將幷州、湘州經歷詳訴一回,便換天子說起對金氏叛黨以及施德等人預備下的一應懲處,並有對康王、陽泉郡王、袁起等的態度。
虞渢的心思漸漸渙散開來,他猜測過當與旖景重逢,究竟會是怎麼一番情形,她或者會嗔怒,埋怨他到底隱瞞了險情,當然不會持久,應當會關注他在湘州所經所歷,是否挨凍受苦,有沒被袁起苛待,或者還會說起京都的一應事宜,與她及笄禮時的趣事,總之不是這般,心事忡忡、欲言又止,似乎風浪還未過去一般。
抑或是這段時日,發生了什麼他預料不及的事。
膝上的指掌,不覺漸漸握緊。
“遠揚?”天子忽而孤疑地喚了一聲。
虞渢微微一怔,方才淺笑而言:“原是臣子之責,不敢請功。”
原來,天子剛才嘆息,稱此回彌消兵禍一事,虞渢實為首功,但因牽涉著袁起等人,並那封高祖“遺詔”,雖為金逆捏造,到底不能張揚,以免別有用心者利用為亂,故而謀逆真相只好籠統蓋過,其中隱情不能細布,自是不能公開表彰虞渢之功,天子未免有些歉意。
“話雖如此,但若非你機警,早做籌謀,又甘赴險境說服袁起懸崖勒馬,這場內亂必然不能避免。”天子又是一番肯定,似乎籌謀著如何賞賜。
虞渢卻忽然起身,整了一整袍裾,微微一拂氅衣,雙膝跪地:“下臣不敢受功,卻有一事,懇求聖上……”
“遠揚!”天子卻打斷了虞渢的話,眉間微有沉凝。
賜婚的請求未及出口,虞渢心下也是一沉。
“於你之賞賜,必不可少,朕還要斟酌。”天子卻從龍座一步邁下,傾身扶起這個堂侄,細細打量一番,終究微嘆:“你兩地奔波,受累不少,朕許你十日閒假,在家好好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