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孃扭腰展臂,一揮月杖,彩毬有如隕星,完美入網——
可是,卻無人擊掌,更無人叫好!
二孃不明所以,舉目四顧,卻見剛才還聚精會神觀賞擊鞠的眾人,這時目光不約而同地朝往一個方向——
董音才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靈魂歸竅,自然想透了早先的兇險是怎麼回事,饒是她性情溫婉、與世無爭,可一想到險些糊里糊塗地丟了性命,哪裡還能維持心平氣和,她與這侍婢素不相識,更說不上結怨,怎麼會讓她動了殺機?顯然,這侍婢是受了甄茉的指使!
可是她與甄茉無怨無仇,就算是沒有以相當的熱情回應,也罪不及死吧?
眼見甄茉也變了顏色,雙目通紅地與她對視,再不見早前的笑靨如花,董音心裡更是激憤,才站穩腳步,就忍不住怒聲斥責:“甄茉!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性命!”
此言一出,那些眼看著已經手捂胸口、驚懼不已的貴女們更是倒抽著涼氣,踉踉蹌蹌起來,疑惑的目光一忽看向被丟在地上的“死屍”,一忽看向滿面青紫的甄茉,一忽看向氣憤填膺的董音,眼睛裡都滲透著一絲興奮——怎麼一場常見的聚會,竟出了人命!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當見到董音的那一刻,甄茉已經意識到事情出了變故,強自摁捺著恨意與驚懼,瞬息之間,已是心念百轉。
那侍婢為何失手她暫且想不通透,但看來已經是性命難保,還有長姐安排的暗衛——顯然也失了手,不過倒不足為懼,那暗衛是名死士,就算落網,也會咬破毒囊自盡,眼下沒有活口指證,僅僅只有董音之辭,大可巧言駁斥,反潑她一身汙水——難辦的是有蘇五孃的兩名侍女為證,並且大長公主還知道她與太子的隱情——事到如今,也只有豁出去一搏,橫豎水蓮庵的雲清老尼不知被什麼人收拾了,就算大長公主對母親與長姐說了那件事,也無憑無據,楚王府的那些人與衛國公府本就交好,所言也不足以讓母親、長姐盡信,自己大可一口咬定大長公主有意汙篾,為的是替董音出氣。
要緊的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實罪名,否則,這殺人未遂雖不足以入罪,聲名卻會盡毀。
一念及此,甄茉神情一變,似乎帶著幾分莫名,更多的是哀怨:“阿音此言何意?我一片誠心待你,你非但讓人謀害了我的婢女,還血口噴人……”
這個時候,二孃已經氣喘吁吁地從場中上了看臺,聽了這話,立即就支援甄茉——此時,郎君們大多已經圍了過來,其中自然有甄三郎,她可得站穩立場——“阿音,你竟然謀人性命?雖說是個婢女,可也太兇狠了吧,還想汙賴阿茉,真想不到你往常溫溫柔柔的,竟是這麼不知好歹、毒如蛇蠍。”
二孃的話,引起了甄、文、孔府諸位的贊同,看向董音的神色相當不善。
四娘早先聽了旖景的解釋,知道今日她家五妹與董音交換了隨行丫鬟,但跟著董音的分明是面生的侍婢,也猜測著應是太后不放心,方才安排的宮女隨侍,眼下出了這等“惡事”,那甄府侍婢是被五妹妹的隨侍“拖”著過來,顯然與自家也脫不開關係,如若董音成了“兇手”,五妹妹豈非也是“同謀”?連忙扯了扯二孃的胳膊:“事情還沒弄清楚,二姐慎言。”
二孃哪裡想得通透,當即瞪了一眼四娘:“這一目瞭然的事兒,還用問嗎?死的可是阿茉的丫鬟。”
旖景暫且冷眼旁觀,瞧著甄茉演戲。
事已至此,她有十分把握,雖沒有親眼目睹,經過應當正如她與虞渢所料,那麼,只要依計而行,不怕甄茉狡辯。
這時,做為在場身份最為尊貴的楚王世子,虞渢當然不能僅僅袖手旁觀,不緊不慢地分開人群,站在旖景身側,蹙眉看向身染血跡的兩名宮女,卻輕聲問著旖景:“怎麼回事?”
旖景一臉莫名:“我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甄茉見旖景一臉懵懂,也拿不準她究竟知不知道其中隱情,但虞渢可不是好對付的,於是先發制人:“阿景與阿音一慣要好,世子今日又是與阿景同行,不過事情到底涉及了小女的清白,還有一條無辜性命,還希望世子今日能秉持公正,還小女一個公道。”
旖景心下冷笑,暗恨甄茉連著虞渢也拖了下水,也不裝糊塗了,逼視著甄茉:“阿茉的意思,是我與阿音姐姐聯手謀害了你的婢女?”
董音已經氣急敗壞,委屈得雙目通紅,上前一步,也逼視著甄茉:“是你讓身邊丫鬟將我引去僻靜的地方,想要謀害於我,這時卻反而狡言汙篾,當真是……”
“阿音,我真是越發糊塗了,若我真要害你,為何只讓一個丫鬟動手,你們可是三個人……再說,如今死的人可是我的丫鬟,還有阿景,你剛才也說了,這兩位可是你的丫鬟,不是我多想,可委實難以解釋諸多蹊蹺。”
文氏娘子眼見事情生變,比甄茉還要焦急,也顧不得太多,只想擇清自己,當即也上前幫腔:“可不是嘛,這事實在是太過蹊蹺,好端端地,阿茉身邊的丫鬟竟然喪了命,雖然只是個奴婢,可也得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