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等了那麼久,居然等到這個訊息,嚴愷之恨不得把福林擰起來暴打一頓。他不是自詡天才神醫,不是非疑難雜症不治,不是一次又一次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為何連一個孩子都救不了。
嚴愷之聽得不禁握住了拳頭,韶華為了這個孩子吃了那麼多苦頭,到頭來卻要他們親手把這個孩子給殺死。但他心裡是清楚的,有些事是命中註定,有些事是萬不得已,或許他們跟這個孩子無緣。
就在他猶豫著想讓福林安排時,小寶跑了過來,“都督,夫人叫您。”
嚴愷之抬頭望了一眼窗戶,只見微微架起了一條縫,而他似乎能一眼望穿,看到裡面佳人憔悴的模樣,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幾乎整個人貼在窗戶上,輕輕敲著窗戶,不敢洩露自己的慌張:“韶華,我在這裡,我在窗外,有什麼事你說。”
半晌,他才聽到一個微弱無力的聲音:“我要孩子,一定要。”
嚴愷之心頭被撞疼了,寧願現在疼的是自己,“可是福林說你情況很危險。”
韶華嚥了好幾下口水,才勉強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沒事,我一定要把他生出來,福林、福林一定有辦法的。”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孩子想要出來,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她用盡全身力氣都沒法把他生出來。明明已經不是頭胎了,可卻要被生兩個兒子還要艱難,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出來。
聽到妻子無助的哭泣,嚴愷之只能無奈地答應,“好,你先休息,我讓他想辦法。”他回頭掃了福林一眼,見他面有苦色,但也是絞盡腦汁在想辦法。
這時,韶華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聽著讓人覺得懸:“愷之,你聽我說……你、你欠我的、還……還沒還,我怕、我……”嚴愷之不敢聽她繼續把話往下說,“住口,別說話了,養好力氣。”
聽著屋裡的人忽然沉默了半會兒,又苦笑出聲:“我為你生了那麼多孩子,你連一句愛我都不肯說嗎,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福林站在旁邊一聽,韶華這分明是絕望,立刻緊張地給嚴愷之使眼色,讓他儘量拖著韶華,生怕她心念一灰,到時要救也難了。嚴愷之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照做,“誰跟你說你會死,你給我好好活著,等你生出來,我立刻說!”
屋裡的人卻看得分明,韶華的臉色已經泛青,眼神都開始渙散,倚靠著窗戶,頭髮都被汗水打溼貼在額頭上。“騙人,我都被你騙多少次了,你現在說,否則,我怕我來、來不及了。”
福林忽然腦裡靈光一閃,正要上前,聽著嚴愷之著急地說:“你聽著,我、我……我愛……”韶華一聲驚叫嚇得他立刻跳起來:“韶華,怎麼了?”
感覺到那隻小手才掙扎,羊水和血水都融合在一起留得快乾淨,所以孩子的掙扎顯得格外撕裂感,她忍不住捉著枕頭,瘋狂地哭喊起來:“痛,好痛,愷之,我好想死。”
嚴愷之站在外面再忍不住,跑到門口,掀起布簾就要衝進去,卻讓穩婆擋了回來:“你們走開,讓我進去。”
給韶華接生的穩婆是滿川北名聲最響的,從她手裡接生過的孩子,沒有一千也有九百,這麼多年來生生死死她都看淡了,所以有些倚老賣老,“都督,產房晦氣,您不能進來。”
可是嚴愷之哪裡容得了她這麼阻撓,沉下臉,把她推開,“閉嘴!讓開。”
哪知穩婆站起來又撲過去保住嚴愷之的腳,“都督,求您了,哪有女人生孩子,男人進產房的。您快出去吧。”
木樁媳婦也跟著勸,她還是頭一回看到男人闖進產房,“是啊,都督,有我們,您還是別進來,一屋子血腥,多晦氣!”
韶華的聲音顯然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他怎麼還能忍受這些女人的阻攔,若不是生孩子本來就是男人插手不了,他都恨不得直接剖開肚子,把孩子取出,省得韶華這麼折騰。他一聲怒喝,把屋裡大大小小所有的女人都給嚇住了,“裡面躺著的是我妻子,我進來又怎麼了!我手上的血難道會比這屋子裡的少嗎?”
“都督……”不知有誰開了聲。
“誰再多話,就給我滾出川北,一輩子都別想回來!”嚴愷之立著眼睛,兇狠地掃了她們一眼,拉大聲音,對福林喊進來:“你們幾個該幹嘛幹嘛!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