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中高大殊異的百鬼層層錯錯地站立著,一動不動,它們的喜怒哀樂雕刻在它們的面部.
這些鬼為青銅像,飾以彩繪,腰圍獸群,手執長叉,鳩形鵠面,耳耽肥大,鬢髮雄飛,鼻若秤砣,眼若紫豆,頭尖頷短,猥褻至極。
這些鬼的顏色更鮮明瞭些,身體也多了些層次感,因此羽凡看到這數十丈高的雕像確認未曾駭然。
他穿過這些零落的空間碎片,緊接來到一片樹林。
這裡的樹高大參齊,樹藤圍著主幹相互纏繞,盤旋而上。
這兒的樹株株均有兩米粗,百仞高,樹葉搭配著影縫不讓天光流下來。樹幹上除了臥有斑衣蠟蟬之外,再無其它生靈,包括果子。
羽凡想,這裡也有柘桑,且這裡生長的桑樹更雄狀,生長姿態各異,只是未見累累的桑果和蟬,難免有些落寞。
時間的碎片攝入他的眼中,一轉眼的功夫,樹上的桑葉全落了,未落進空中,也未落進泥土裡,只是刷的一下全不見了,只有突兀的橫枝枕著天光一動不動作百無聊賴之狀。
他並未想太多,沿著一個方向準備穿過樹林一看究竟,這裡的樹林不像長牙宮,錯亂無序,十米之外便看不清了更遠處究竟為何物。
大約走了一里,羽凡撣去身上掉落的斑衣蠟蟬的一層屍體,或許拍打肩膀的力道大了些,這些靈蟲肚皮中的螢光流溢位來,讓他看上去精光明亮,光彩照人。
前面出現了一座宮殿,未及所處,羽凡便注視到這建築的構造和長牙宮如出一轍,彷彿出自同一批匠人的手筆。
這宮殿簷角勾躍,宮頂擎開天穹,瓦鱗伏脊,如帝王之邸。
這宮中的匾額上寫著飛牙宮三字,怕也是長牙宮的一部分,或者長牙宮,包括自己所住的迷桑宮是他的一部分。
羽凡還未將這個問題考慮清楚時,宮門大開,他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朝前推動,這力量迫使他踮起腳尖,收緊小腹,雙臂後襬,小脛微躬。
宮中小徑迤邐,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跳向遠處。
徑寬約四尺,旁有月桂,姿態痙攣,樹高三丈,扭曲成不可思議的怪異形狀。
這些樹在宮中散散落落,飄蕩的月桂花如星子一般浮動在空氣中,讓身置這一片月桂秋原的羽凡的每一陣呼吸都飽滿異常。
每一口氣頂著他的血液,加深了他對這如此幽致的景象的欣賞力。
多少年前,他也做過這樣奇怪的夢,夢中沒有森駭的老樹影,沒有可憎的蛇怪,沒有奔跑時所泛溢的臭汗,甚至沒有時間的碎片。
他感覺到自己的魂魄被抽出來,然後以一種愜意的力道塞入某種場景中,那裡高樹相連,從樹上垂下的氣根密密斜斜,纏繞在他的腳下。
他可以坐在橫著生長的樹幹上踢蕩著下面的死水,水中有鴨有鵝,他用腳趾笨拙地絞著它們的毛,雖能感受到它們的痛楚,卻聽不到它們叫喚,就像自己被夢魘住的時候儘量在喉管上發力卻無任何響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