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獄九泉的天空依舊陰霾密佈,看不見光亮,全是蕭條,而四周除了汪洋大海外更是沒有一個能分辨出方位的景物,悠悠地坐在小船,不知時間和地點,便如同那江上春風留舟的異客,與君盡日閒臨水,貪看飛花忘卻愁。
“前面便是酆都獄,季宗卜帶著吳山公主前日子曾在這裡出現過,但現在能不能找得到,就不好說了。”
船行至一片浩瀚水流之處,二爺爺將船蒿定在水中止住了船走,我和阮青聞言站起了身,左右觀瞧,卻發現此處四周全都是平靜流淌的河水,並沒有見著所謂的酆都獄。
“早就被淹了,就在你我的腳底。”
二爺爺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神色複雜地說:“下到河底變數諸多,你自己要好自為之。”
沒等我點頭,二爺爺已經將目光收了回去,我和阮青對視了一眼,阮青看向河水,秀眉微蹙,輕輕道:“聽說當下的河水是由先前九條冥河之水共融而成,對陰魂和殘魂都有著相當程度的剋制之效,就這樣下去,我怕白大人會支撐不了太多的時間。”
“白大人。”二爺爺冷哼了一聲。
我此刻心中掛著君瑤的安危,在救出她之前,暫時不想跟二爺爺解釋太多,站在船沿感覺著從河水中散發出的絲絲陰冷,深吸口氣說道:“我先下去試試,能不能行,試過再說。”
“黃泉碧落,九世四生,佛渡不了天下,也渡不了你,要好自為之。”
伴隨著二爺爺的話音,我已經半個身子進入到了水裡,等到連腦袋也完全沉入水中時,睜開眼,鮮血橫流!
我被嚇了一跳,趕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渾濁的何時只能隱約看見一團團黑影在水中被暗流卷的上下轉動,絲絲縷縷的寒氣順著毛孔往身體裡鑽,竟像是能束縛住手腳,感覺到連浮水的動作也都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開始變得僵硬,我屏住了心神,朝著河底,緩緩下潛。
人在水中,空有一身能耐卻被九條冥河河水混合的水流限制的無法施展,但所幸它非但限制住了我,更將其他脆弱的陰魂直接絞成碎末,一路無阻地沉進了河底,再抬起頭藉著朦朧視線,看著如山一般的黑影,手腳輕輕晃動,漫遊地來到了切近,一座水下監獄,赫然出現在了目光之中。
刻有“酆都獄”三個大字的石碑就立在左手邊,眼前的大獄獄門緊閉,上上下下見不到一絲開口和縫隙,我見此景想到聻漸曾說英子此時此刻也被關在這座大牢內,心中不由得推測,酆都獄為九大獄城之首,主攝天魔,其在九獄九泉中的地位應當僅次於零雨城,零雨城能在洪水浩劫中子然脫身,那麼酆都獄也一定不例外,在得知洪水將臨的前夕,便關閉了所有的牢門和可以讓水流鑽進的地方,來避免洪水吞噬,守住了獄中的囚犯。
站在緊閉的銅鐵大門前,上下其手也沒有找到絲毫可以破開的縫隙,抬頭瞧了一眼,阮青也還沒有下來,而此時越來越多的寒氣已經瘋狂地開始朝著身體裡瘋湧,我心知手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正準備上船跟阮青告知下面的狀況,然後好商量下一步對策時,紋絲無縫的大門突然開啟了一條狹長的口子,口子一開,頓時引起了滔天河水的湧入,我見狀大驚,還以為是被裡面的人發現,正要脫身之際,只是一條胳膊寬的門縫陡然洞敞出一人之距,龐大的河水灌入,根本不給我任何的反應時間,整個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就被水流帶進了鐵門裡。
身體被衝入大門內後,沒有順勢而流,反倒是直接隨著河水打在了地上,感覺著身體著地,瞬間攥緊了手中的劍柄,縱身而躍半蹲在地,凝著目光四處打探,眼前卻是一片漆黑,除了耳邊滴滴答答的落水聲,什麼東西也看不見。
在沒有看清楚門內的狀況前我不敢妄動,一手握著劍鞘,另一隻手攥著劍柄緩緩將劍刃抽出,一聲清脆悅耳的劍鳴悠悠響起,緊接著就是寒光一閃,照亮的眼前一瞬之間,可是就這一瞬,我看到眼前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是受到了驚嚇,朝著左邊倉皇而逃。
“站住!”
我壓低了聲音吼了一聲,同時欺身跟上,可是才沒跑了幾步,就發現四周空曠的環境裡,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再也沒有出現其他任何聲音。
我停下了腳步,已經將滄淮出鞘,橫在胸前。
四周的黑暗並沒有隨著視線的逐漸融入而有所減緩,半晌的時間過去,依舊什麼也看不見,我按下心頭的驚慌,一手攥著劍,另一隻手伸向遠處,不等手臂伸直,手掌便按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我深深吸了口氣,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酆都獄內沒有被洪水吞噬,這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可這裡面也太安靜了,典獄長呢,獄卒呢,犯人呢,不知道為什麼,到了現在,我感覺到自己已經一隻腳踏入深淵,而且很有可能,就此再也無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