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涼如秋水的夜如今再添幾分寒意。
婦人望著那人那劍,足足好一會,她忽的笑了,與獰笑不同,她笑聲變的如銀鈴,但卻更加婉轉動聽,“咯咯”笑道:“原來,你是想吃我的糖炒栗子,可惜,不到月圓夜,你是吃不到我那獨一份的。”
她從小攤前走了出來,腳上赫然穿著一雙鮮紅如血的鞋子。
青年扣指輕彈著劍鞘,他一雙眼睛偏轉向婦人,話語仍是來時那般平淡,尋常。“你若現在收攤和我走,便可以不用死。”
婦人卻是從中聽出了幾分認真的意味,像是說著某件理所當然的話,如同她要是不走,就一定會死。
猝然。
“噗!”
油盡燈枯,火苗熄滅。
然黑夜不僅未暗反倒更亮,大放光明,像是一輪青色大日自天穹落到了這條窄巷,落到了人間。
只在曇花一現間,青光急劇收斂,最後凝為一道青芒,可陡然,那青芒便像是活了過來,如條青蛇般洞穿了朝自己飛來的剔骨刀,直竄向退入陰影中咯咯嬌笑的婦人。
“錚~”
“錚~”
卻乍聽兩道清脆交擊之聲突起。
青芒前已見兩柄無人手持的短劍自那小攤的木車底下飛起,如雙龍出水,雖無人手持,但卻靈動非常,只因驅使雙劍的,竟是兩條鮮紅緞帶。
乍見兩道劍光一閃,一者翻轉如虹磕在了直指而來的長劍上,一者竟是迴轉一刺,正是“蒼松迎客”之招。
兩柄短劍,劍身一尺七寸,竟是憑著緞帶,猶如臂使。不,不止如此,就見紅緞帶動下,那短劍遠比用手持靈活,招式變化之快,變化之急,簡直無法想象。
當真好快的身手,好快的出劍。
一劍刺出連點帶削,劍影盡是不離孟秋水周身要害處,森寒劍氣激射似可直衝鬥牛,璀璨劍氣宛如驚虹掣電。
“昔有佳人公孫氏,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傳言果真非虛也。
卻見青霜雖是先飛而出,持劍人卻是同時而至,劍身相擊的一剎,劍柄上已多了一隻白皙纖長的右手,也許並不寬大,但卻堅定異常,只不過另一隻手,卻是公孫大娘所見畢生最為可怕的一隻手。
若論形勢,此刻孟秋水無疑身處被動,他只有一柄劍,而眼前的女人有兩柄劍,一劍擋他青霜,一劍直削咽喉。
然公孫大娘眼中深處卻閃過一絲驚變,像是活見了鬼,只因她眼前一幕實在匪夷所思,前所未見,她刺出的那一劍,前方竟莫名多了個劍鞘,劍已出鞘,無血焉能撤回,可誰能料到,前方竟然多一劍鞘。
公孫大娘目光鋒芒似劍,孟秋水眼神平淡如鞘。
劍出歸鞘。
而握住劍鞘的這隻手,便是她見過最為可怕的手。
本是奇詭繁複,圓融如水無孔不入的劍招這一刻,在這短劍入鞘的一刻,剎然出現了破綻。
一柄短劍霎時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