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別過頭去,故意錯開了他的目光。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氣,呼吸都變得不大順暢,只得伸手順了順。
“小鷺不能喝,顧盼公主總能喝吧。”旭鳳斟了一蠱酒,“嚐了我的手藝,也該嚐嚐錦覓釀的酒。”
我,顧盼,是斷然不會喝這桂花釀的!
只是……
潤玉將杯子推到我的身前,對我說:“你且嚐嚐味道如何。”我沒有看他,思索了片刻,拿起了身前的杯盞,一飲而下。
“如何如何?”錦覓湊了過來,一雙大眼眨巴了兩下。
“這杯酒飲下,滿口生香,實在是醇甜的佳釀。錦覓釀得一手好酒,顧盼著實不如。”我微笑著對她束起大拇指,然後一下將杯子推到潤玉面前,尋了個藉口接著說:“只是我打小不勝酒力,不能多飲。不如讓他多飲幾杯,喝個痛快。”
桌上突然升起一絲微妙的氣氛,錦覓與旭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接話。我心中賭氣,所以沒有去看潤玉,不知道他此時是何表情。
席間默了半晌,錦覓四處張望,突然指著窗外說:“你們先聊,我去外面陪小鷺玩玩雪。”
“從前你以為真身是葡萄,便喜歡吃葡萄乾。”旭鳳抿了口酒,伸手撐著頭,懶懶地說:“如今,你自知真身就是一片霜花……哪有自己玩自己的。”
這一刻,我只覺雷公電母齊齊在腦中轟鳴,一時啞了嗓。
原來,她的真身乃是一片霜花,怪不得方才潤玉見到漫天飛雪,眼中劃過一道落寞之感。是我出現的太早,早到也許他還沒有完全放下錦覓;還是我出現的太晚,晚到當初走入他心底的第一人,不是自己。
我不知道。
“小鷺,我可是你孃親!你竟敢使壞!”
窗外傳來錦覓的聲音,我轉過身去看了看。只見她揚起一捧白雪,向棠樾撒去,棠樾又揚了回去。二人在雪中嬉笑打鬧,說是母子,更像朋友。
我曾想,能讓潤玉念念不忘的,定是位驚才絕豔的仙子吧。如今一見,更是自愧不如。我自小貴為公主,很是驕傲,可為何……
可為何,遇見了他,卻自卑了呢?
“旭鳳,我同盼兒先回去了。”
潤玉的聲音拉我回神,我忙跟著他起身,疑惑道,“怎,怎麼了?”
他將擱在一邊的翎羽斗篷為我披好,對旭鳳說:“我見盼兒神情似有不妥,許是身子有些異況,我先帶她回去了。”
旭鳳點點頭。
“再會。”
潤玉勾起地上的茶葉和酒,將我鬆鬆摟住,一個轉身忽地回到了天界。我小退一步,接過他手中的酒便匆匆要走。
“你怎麼了。”
我回過身,盯著地面,“顧盼身子的確不適,先回殿中休息了。”
“可是受了風寒?”潤玉向我邁近一步,輕聲詢問。
“陛下糊塗了,顧盼不是凡人,怎會得風寒。”我抬眼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沒事,我睡一覺便好了。”說完便拖著沉沉的步子挪回殿中,將凡間帶來的幾壺酒擱上桌子,碰碰作響。
“凡間的酒既比不上桂花釀,又怎能獻給叔父……”我嘴裡嘟囔著,開啟了一壺,一股濃烈的酒氣沖鼻而來,我皺了皺眉,咕咚咕咚地將其飲下。
舌尖上苦味常留,有一股冰涼順頸而淌,喉嚨裡卻好似烈火燃燒。我緩了口氣,又接著開始飲。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反而會多出許許多多的煩惱來,喜也是他,憂也是他。這世間,曾經看到的山山水水、花鳥魚蟲,也都變成了他。
原來,當我喜歡上一個人,世界就變為了他的名字。
“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