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居中,蕭知南對自己的貼身侍女秋光也說了大致相同的一番話。
這時,有侍女邁著小碎步走進正堂,輕聲通稟道:“主人,有客來訪。”
蕭知南平靜道:“請。”
片刻後,一名老者大步走進清泠居的正堂。
女子對於老人的到來似乎早有預料,神情平淡如水,揮手示意堂內侍女退下。
屋內只剩下兩人後,老人緩緩說道:“蕭知南,大齊皇帝蕭玄之嫡女,太祖皇帝蕭煜之嫡孫女,堂堂大齊公主殿下,如今在蕭家宗室之中排名第六,僅次於當今皇帝、太子、魏王、大長公主、長公主。你這等天家貴胄,何必去招惹我那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徒弟?”
蕭知南平靜道:“掌天下大權的是蕭家男子,而我們這些姓蕭的女子,從姑祖母到姑母,再到我,只不過有一個尊貴身份,哪能逃出樊籠窠臼?”
老人平淡問道:“且不說當年的蕭玥和蕭羽衣,就只說你,蕭知南,你手裡握著牡丹,這份權柄還小?”
蕭知南笑道:“不過是當年祖母留給我的幾個婢女,父親不好違逆祖母的意願,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人輕笑道:“看來林銀屏很喜歡你。”
林銀屏淡然道:“大概祖母覺得我和她很像吧。”
公孫仲謀沉聲道:“當年林銀屏還是草原王庭的公主時,選中了一名不值的蕭煜,結果呢?不但保住了林家的十萬裡草原,而且自己還做了大齊的皇后和太后。怎麼,蕭公主這是要學她?”
蕭知南微皺眉頭,道:“公孫先生此言誅心。”
那揹著一尊劍匣的老人平淡道:“老夫行大逆之事,自然說誅心之言。”
蕭知南的神情變得冷峻起來,抿了抿嘴,不發一言。
徐北遊道行尚淺,徐北遊師父的道行卻是不淺,與這樣的老狐狸言談交鋒,可就沒有先前那麼輕鬆了。
老人的面容已經很是滄桑衰老,不過隨著年齡俱增的還有胸中城府和心機手腕,細細算起來,老人曾與她的祖父蕭煜做過對手,也曾與如今居於玄都之上的掌教真人有過交手,在如今這個世道,能與此兩者為敵,而且還活得很好的,真的不多了。
“有些話,既然公主殿下不願說,那就只能由老夫挑個頭了,咱們開門見山,你想做什麼?”公孫仲謀望著蕭知南,語氣遲緩。
“我什麼也不想做,只是覺得徐北遊很有意思。”蕭知南平靜說道:“雖說是我主動沾惹這份因果,但也是他先動念的。”
蕭知南遲疑了一下,真誠道:“公孫先生,樹底下是長不成樹的,你這樣將徐北遊護在羽翼之上,他又如何才能獨當一面?放手讓他一個人去闖,他一定能做人上人的。”
公孫仲謀的語氣平靜又刻板,像個不近人情的道學先生,“我從來不懷疑我的徒弟能做人上人,不過那是以後,而不是現在,現在的他,要做的事情是學,然後將老夫積攢下的家當拿到手中。”
“劍宗已經覆滅了!”蕭知南皺起眉頭沉聲道。
“對於你們來說,也許正是如此。”公孫仲謀眯起眼睛,平聲靜氣,“但是對於老夫來說,劍宗依舊在。”
“你想讓他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兩個字搭上一輩子,就這麼一直藏頭露尾下去?”蕭知南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竟是忽然生出一股子怒氣。
公孫仲謀平靜道:“甲子之前,劍宗人從來不需要藏頭露尾。”
蕭知南微微加重了語氣,“可現在是甲子之後,不管以前如何,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於當下而言並無裨益。”
“那再過一個甲子呢?”公孫仲謀的語氣還是那麼不溫不火,“你既然看好徐北遊,為什麼就不認為他真的能光復劍宗呢?”
蕭知南愕然無語。
公孫仲謀望著蕭知南,道:“索性直說吧,老夫這次來見你,並沒有與你為難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再等一等,不要急著把一個不成氣候的徐北遊拉到你那個世界中去,到了他該去的時候,他自然會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