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孟琮這個人,就像一條毒蛇,既謹慎多疑,又毒辣狠心,不出招則已,一出招必是直奔人的死穴。
然而他今日的敵人是皿曄。無論城府還是手段,都鮮有敵手的誅心閣閣主。
“我只是來完成母親的一個遺願。並無其它所圖。”皿曄面色如常,從容淡然。
他說的話,孟琮未必全信,但也暫時沒有追究,“遺願?你母親有什麼遺願?”
皿曄道:“母親臨終前,曾託付了兩株玄冬花給我,她讓我在成人之後,把玄冬花送回毛民皇宮,交給尊皇。如今我已成人,早該將花送回來了,奈何因為近來被一些冗事纏身,所以晚了些時候,還望尊皇不要怪罪。”皿曄抬眸望向孟琮,神色不卑不亢:“說起來,我連玄冬花那樣珍貴的寶貝都能拿出來,尊皇若還覺得我圖什麼,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也是。玄冬花乃毛民聖花,價值豈止連城?若你真的是為歸還聖花而來,我還真想不出你圖什麼。那玄冬花現在何處?”
皿曄道:“玄冬花珍貴無比,我自然不能隨身攜帶,現下花就在城中七皇子府存放,尊皇可派妥貼之人前去取來。”
孟七心道:我家裡哪裡來的玄冬花?閣主表弟你要不要這麼連累我?一會兒我看你怎麼弄出玄冬花來。
“既然是在老七的府上,那就先在那裡放著吧,稍後再去取。孟玄,你既然是燕明的兒子,可知道應該怎麼稱呼朕?”孟琮的言語表情忽然熱絡起來,真是忽冷忽熱,讓人捉摸不透。
皿曄道:“家母曾有遺訓,讓我做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一輩子不入官場,不入皇室。我秉承家母遺訓,不打算迴歸孟氏皇室,我是雨師人,稱一聲尊皇,也不為不尊不敬吧?”
皿曄今日穿著很是正式,雖然依舊是低調的墨藍軟袍,但質地卻是上乘的,再加上他說話的氣度,當真是王者不如的威儀,孟琮也是個識遍天下士的君王,自然曉得,面前這個青年,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只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青年,到底何許人也?
他……的確擁有和燕明幾乎一樣的容貌,可這真的就能說明,他是燕明的兒子嗎?他突然冒出來,難道真的就只是為了還回玄冬花?孟琮一時間腦海裡閃過許多的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玄冬花的確是他的妹妹燕明公主留下,燕明的臨終遺言裡卻沒有歸還一說,而是讓皿曄好好護著那幾株花,那算是她送給他的遺物。
之所以皿曄以獻花為名,不過是他知道,當年僅剩的幾株玄冬花已被他的母親全數送給他,孟氏皇室如今根本沒有一株玄冬花。作為毛民的聖花,毛民卻一株也沒有,孟琮的心裡自然不會好受。因此,這幾株花對於毛民,對於孟琮來說,殊為重要。他連客套的推辭都未敢有半句。
“咳咳,雖然算不得不尊敬,但好歹,你是燕明的兒子,難道不該尊朕一聲皇舅舅嗎?最不濟,也得稱朕一聲陛下吧?”
孟琮的言語,無論是從語氣還是從措辭上,都軟了幾分。皿曄的心裡有些冷意冒出來。孟琮的馬腳終於露出來,他母親若是個不得寵的小公主,他一個皇帝又怎會在意他的兒子是誰?甚而,對於人丁興旺的孟氏家族來說,他一個皇帝能不能記得那個公主是誰都兩說。
一旁的尹成念和孟七都不知道皿曄心裡想什麼,只覺得皿曄今日很威風,都對皿曄的城府拜服得五體投地,孟七自然明白皿曄不過幾番話就把自家父皇的防禦堡壘摧毀是有多厲害,但尹成念內心是糊塗的,什麼玄冬花,什麼家母遺訓,她全然不知,但她知道孟琮的厲害名聲,暴虐無比,生性多疑,和這樣的人鬥智鬥勇,還能贏下來,功力自然非凡。
兩人都不由向皿曄投去敬佩的目光。
孟琮也注意到了兩人的目光。連自己那個最桀驁不馴的兒子也佩服臣服的人?除了他自己承認的是燕明的兒子,他竟連他究竟什麼來頭都不知道!
孟琮心裡的疑慮越來越多。
皿曄道:“尊皇那麼想讓我叫一聲陛下?那叫一聲也無妨。那就請陛下派人和我一起去取玄冬花吧。”
“朕不是說了,要和你敘敘舊嗎?你母親去世也有十幾年了,朕也想她,可終究也不可能再和她說說話,本以為,她孤苦伶仃,走的時候還是個姑娘,卻沒想到還留了個兒子這世上,朕心甚慰。你近前來,坐下跟朕好好說會兒話。”孟琮說著,兩隻眼睛裡泛水光,“老容,你給我外甥搬張椅子來。”
這待遇……嘖嘖……尹成念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孟七。兒子都沒這麼好的待遇。
容公公搬了椅子來,很有眼力價地把椅子放在了孟琮的下首,那個位置,孟琮伸伸手就可以拉住皿曄的手,皿曄告了坐,從容坐在椅子上,道:“還望陛下見諒,我自幼無父無母,跟隨義父長大,不知道自己是母親就是陛下的親妹妹燕明公主,疏於聯絡,又冒昧來訪,讓陛下受驚了。”
“朕確實吃驚,但更多的是高興和欣慰。燕明她,有個兒子,這太好了。”孟琮伸手過來欲拉皿曄的手,但被皿曄狀若無痕地避開了,孟琮有些微尷尬,但自己就想辦法遮掩了:“那個,你真的不知道父親是誰?如果知道,朕可以讓人幫你去找他,畢竟,還是有父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