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見皿曄跪著不起來,便也俯下身來,蹲在他面前,“屬下並不知道,您要查的是什麼事情。即便是事關您的母親,又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呢?”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母親是誰。”皿曄的言語裡,盡是哀涼。
孟七沒敢問他母親是誰。那就像是個禁忌,多少年來,沒有人敢問起,即便今日提起這事來了,他也沒敢問,只等著皿曄自己告訴他。
皿曄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吐出一句:“我母親,是當今皇帝的胞妹,燕明公主。”
“啊?”孟七驚得睜大眼睛張大嘴巴,實在不敢置信:“我的皇姑母?她……她竟然還有個兒子?”
皿曄涼涼一笑,“是啊,她還有個兒子,就是我。連你也想不到吧?論起來,你還應該稱我一聲表兄。”
“那個……即便皇姑母就是你的母親,可,為什麼又牽扯上蘇鬱岐了呢?”伸手又去拉皿曄:“閣主,還是起來說話吧,宗主已經走了,你不用跪著了。”
皿曄從地上起來,坐到椅子上,神色依舊是有些哀傷,道:“蘇鬱岐的父母死於一場刺殺,這你知道吧?”
孟七仍舊在他對面坐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今日聽的這些對他來說太駭人,他一時還沒消化得了。
“當年蘇甲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一塊玉佩,玉佩上畫的是玄冬花的花紋。玄冬花罕見,只在毛民皇室存有那麼幾株,外人是斷難看見,也斷不敢拿它做裝飾的。”
孟七點點頭:“這個我有所耳聞。其實,身為孟氏皇子,我都沒有見過真正的玄冬花。據說,是每一代的公主負責照看,具體是哪一位公主,卻是件密事。皇姑母那一代,公主眾多,卻不知是哪一位公主在照看,及至現在這一代又是誰得了這個榮差,也無人知曉。只有每一代的皇帝知道。”孟七望著皿曄,“你的意思是說,當年的刺殺案,跟毛民皇室有關?”
皿曄道:“蘇甲應該不認識那花紋是玄冬花的花紋,不然,蘇鬱岐早就該查到孟氏頭上來了。但後來她在杲稷以及刺殺王直他們的刺客身上都見到了這種紋飾,她那麼聰明,應該是已經著手調查毛民皇室了。”
“你懷疑……和姑母有關係?”孟七本不想問這話,但還是壯著膽子問了出來,出於關心,也出於好奇心吧。
皿曄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在母親的手臂上見過這個刺青。母親離開我的時候,我三歲,雖然開蒙早,但終究是孩童,那時看見母親手臂上的花紋覺得就是好看。後來,我六歲的時候,母親重病將逝,義父帶我來見母親最後一面,母親給了我這塊玉佩。”
他從脖子裡解下一個黑色繩索穿著的玉佩來,那玉佩表面看就是一枚普通玉佩,上面雕刻的觀音佛像也是普普通通,比市面上幾兩銀子一枚的貨色精緻不到哪裡去。但皿曄將玉佩翻過來,在玉佩的背面輕輕一磕,玉佩的邊緣便裂開一條小縫隙。
極細的縫隙,在燈光下才恍惚瞧得見,皿曄的手指沿著縫隙一推,輕微的一聲響動,玉佩就像是一個精巧的盒子一般,盒蓋被開啟了,裡面露出不一樣的天地來。
皿曄將玉佩的內裡給孟七看,溫潤的玉石上,兩面都雕刻著一株黑色玄冬花,妖嬈絕豔,令人瞠目。
孟七愣住了。
“母親將這個交給我,只說這東西很重要,讓我一定要儲存好。我以前以為,這不過是個遺物,是母親留給我的念想。”他忽然自嘲一笑,“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是母親身份的象徵。”
“你……你是說,皇姑母就是上一代玄冬花的守護者?”孟七驚呆了,“我,我聽說那時候皇姑母因為生得貌美,被後宮那些女人們欺負得有時候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最後生了重病,也沒有人管,我母妃憐她,請了太醫去給她看病,可她那時候已經藥石無醫了。她怎麼可能是玄冬花的守護者?閣主,這讓人難以置信。”
“是與不是,查證才知道。”
但皿曄的表情裡並沒有多大的希望。他似乎也已經認定,他的母親就是那個人。
孟七不由安慰他:“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你也不用太糾結,退一萬步講,即便皇姑母就是玄冬花的守護者,下令刺殺蘇澤夫婦的,也未必就是她。”
如果……如果是燕明公主,那閣主和蘇小王爺……不,不能這樣想,這樣的事情太慘無人道。孟七趕緊制止自己腦子裡那瘋狂的想法。
皿曄握著玉佩,緩緩合上,拳頭漸漸握緊,直至握得骨節發白,手背上青筋暴突,幾乎要把那塊玉攥碎,孟七嚇得趕緊握住他的手,“閣主,你別太逼自己,現在不是還沒有定論嗎?”
皿曄猛然站了起來,不安地來回踱了幾步,忽然道:“孟七,我不想查了,回雨師。”
孟七心道,回雨師也好,這件事就此打住,對誰都好,但他還沒想完,皿曄就又改變了注意:“不,還是要查下去。我不能這樣糊里糊塗,鬱兒還等著真相,雨師也還等著將那些做盡惡事的人繩之以法。”
孟七深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