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十九道:“我問你,你到津凌來,所為是不是你母親的事?”
馮十九與自己的母親燕明公主是故交,皿曄心裡很明白,絕不是馮十九救了母親那麼簡單。試問,誰會無緣無故去救一個身份那麼尷尬的人呢?自然是交情匪淺才肯捨命相救。
但他究竟與母親是什麼關係,皿曄這些年也沒有查出個究竟來。
馮十九隱藏得太好了。
“是,也不全是。”皿曄沒有隱瞞,“小王爺在調查殺她父母的兇手,查到了當年現場遺留的刺客身上的一枚玉佩,正好與杲稷煉丹房裡的一個銅簡的花紋是一樣的,而我,記得很清楚,當年母親身上就有那麼一個刺青,這個花紋很特殊,一般人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我才來津凌,為的就是查出個究竟。”
一旁的孟七微微驚訝。他們閣主的母親是毛民人?竟然是毛民人嗎?
馮十九沉聲道:“你不必查了,你母親與當年的刺殺案無關,和杲稷也無關。小王爺如今正處於重重危險之中,你卻為了查這麼個莫須有的事情遠赴津凌,置她於危險中而不顧,你還曉不曉得你的責任之所在?”
“小王爺的安全暫時無虞,我會盡快趕回去的。義父,我自然很希望母親與這些事無關,但我所來,也並非全為母親,我還為小王爺。”
“為她?”馮十九的聲音裡一絲疑惑。
皿曄道:“小王爺在江州的時候,曾有一隊人馬暗殺了蘇家軍幾百士兵,而那些人手上,也都有同樣花紋的令牌。可見,在雨師活動的毛民細作裡,有一支的圖騰或者標記就是這種玄冬花紋。他們的根系必然是在毛民,這才是我來的重點。”
皿曄終究還是撒了一點小謊。查細作固然重要,查母親的事卻更重要。或者說,他心裡其實有一絲隱隱不安,他懷疑他的母親和當年的刺殺案有關。
這才是最可怕的。
馮十九的阻攔,讓他的不安更加重了。
“這裡,你可以留下孟七幫你查,又何須你親自來?你還是趕緊回小王爺的身邊,好好保護她才是最要緊的。”
馮十九的語氣比方才委婉了些,但還是不容拒絕的口氣。
皿曄還欲說什麼,馮十九卻打斷他道:“就這樣定了,趕緊跟我回雨師!”他一甩衣袖,抬腿就走。
“義父!”皿曄聲音發急,馮十九還是站住了腳步,“怎麼?想要不遵我的命令嗎?”
皿曄臉色微微發青,眸子裡卻是一股堅定氣勢,雙膝一跪,“義父,請恕孩兒不孝。孩兒這一次不能跟您回雨師。對孩兒來說,義父很重要,蘇鬱岐很重要,母親也很重要。孩兒要留下來查明那件事。”
孟七還不太明白皿曄說的那件事是什麼,只覺一頭霧水,但馮十九卻明白的很。“你要想清楚!”馮十九暴怒,“如果你查出來的結果,像你想的那樣,你要如何面對蘇小王爺!”
皿曄心頭一涼,隱隱有不好的感覺,但還是執著道:“人活一世,總不能一直糊里糊塗的。如果,結局不那麼盡如人意,該負的責,總該去負,該還的債,總要去還。”
他聲音裡一絲悲涼之意,聽得一旁的孟七都禁不住一抖。
馮十九沉冷地凝視著跪在地上的皿曄,連語氣都是沉冷的:“你母親臨終前將你託付與我,說的什麼話,你可還記得?”
皿曄低著頭,“孩兒記得,母親讓孩兒事事以義父的話為命,孝敬義父,絕不忤逆義父。”
馮十九怒聲:“那你現在是打算忤逆義父嗎?”
皿曄依舊低著頭,但語氣也依舊堅定:“孩兒不敢。請義父成全孩兒這一次。”
“你!你這個不孝子!”
馮十九抬起手來,眼看就要打在皿曄的身上,皿曄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打算挨這一掌。以前也不是沒有捱過打,一掌並不能讓他動搖心志。
一旁的孟七急忙跪倒,疾聲道:“宗主!使不得,宗主!他可是您一手養大的孩子!”見馮十九擎在空中的手掌停住了,他忙又道:“請恕屬下說幾句僭越的話。雖然我不知道閣主和宗主擔憂的事情是什麼,但我覺得,閣主說的有道理,該負的責,總該去負,該還的債,總要去還,該知道的,也應該去知道,不管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閣主從不曾違逆您,就連您讓他和蘇鬱岐成親,他都沒說二話,可這一次畢竟是事關他的母親,他怎麼可能再讓自己糊塗著呢?”
馮十九的手掌終於緩緩落下,但聲音愈沉,竟透出一股蒼涼與無奈來:“皿曄,你不要後悔!”
馮十九撂下這一句,氣得拂袖而去,一枚帶起一陣涼風。
皿曄跪在地上,遲遲沒有起來。
孟七上來扶他,他輕輕推開了他的手,低著頭,“孟七,你也覺得,我應該去把事情瞭解個清楚,是吧?”
他言語裡卻不似方才那樣堅定,甚至,孟七還聽出了猶豫動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