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曄曉得,蘇鬱岐不僅是在惱凌子七,也在惱自己。凌子七是她犯下的一個大錯誤。
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戰場之上,如果用人不明,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她一開始,是太信任凌子七了,將蘇王妃這樣重的擔子都擱在了她的肩上,以致於在查出了凌子七是東慶王的細作之後,還不願意相信,甚至一直留她到今日。
她惱自己沒有早一點識出凌子七的真面目,惱自己對凌子七下不去狠手。
是的,優柔寡斷,是蘇鬱岐站在這個位置上的大忌。她也是第一次犯下這樣重大的錯誤。
世人都知蘇鬱岐無情冷血,又有誰明白她被堅硬鐵甲包裹起來的柔軟和善良。
可是凌子七不明白這些。
皿曄看著蘇鬱岐握得發白的指節,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溫溫一笑,道:“她不過是個小小細作罷了,還攪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來,你倒不必在意。”
言下之意,錯綜複雜的朝局,多少大人物的博弈,都等著她去化解,這個小小的凌子七,不值得她費什麼功夫。
蘇鬱岐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只是,心裡一時卻怎麼也不能接受自己這個最貼身的丫頭對自己的背叛。
凌子七心知是留下無望了,嗚嗚咽咽,邊泣邊訴:“王爺,賤女謝王爺不罪之恩。賤女就此告辭,望王爺身體康健,事事如意。”
她說完這些,深深拜了下去,磕了個實打實的響頭,起身,連衣裳等物也未收拾,就往外走。
蘇鬱岐冷著臉,沒有出聲。
皿曄望著凌子七那瘦削孱弱的背影,忽然道:“皿忌,送凌姑娘出城。”
黑暗裡一個人影跟了上去。自然是皿忌。
蘇鬱岐偏頭看了皿曄一眼。皿曄小心些也是對的,她沒有反對皿曄的做法。
只是她不知道,她心軟的地方,皿曄會悄無聲息的替她彌補。凌子七在這座府裡待了太久了,難保不會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又有沒有將這些秘密洩漏給她那位主子,這些都是隱患。
他會在暗中將這些隱患消弭。
不是蘇鬱岐做事不果斷不利落。任誰都會有軟肋弱點,蘇鬱岐也一樣,蘇鬱岐的這個弱點,他其實很喜歡。這樣的蘇鬱岐,才是個有人情味的蘇鬱岐,否則,她就只是一個政客、一個殺人狂魔。
蘇鬱岐本來只是想來這裡躲一躲,實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一時間心裡很鬱悶,但又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就好像生了一場重病,忽然有一天病就好了,心裡很痛快,卻又有些不適。
皿曄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安慰她:“這樣,對你,對蘇府,對凌子七,都是最好的結局。”
蘇鬱岐勉強笑了笑,“對蘇府確實是好事,對她,可就未必了。你見過哪個主子會留下沒有用處的手下的?”
皿曄沉默著,沒有回答她的話。
的確。尤其那個人還是心狠手辣的東慶王。
蘇鬱岐忽然意識到這件事這麼處理不對,猛然起身,皿曄忙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做什麼?”
“去把凌子七追回來,她不能就這樣離開。”
皿曄道:“皿忌去了,交給他吧。”
蘇鬱岐似乎現在才明白,皿曄讓皿忌追出去的道理。她略略放了心,又坐回到椅子上,皿曄給她斟滿了茶,“現在,坐下來好好喝茶,聊聊天。”
“……”好吧,您才是老大。
蘇鬱岐瞧著他,心莫名就靜了下來,那些莫名的煩躁,統統都被拋諸到腦後。
“要不,計劃一下怎麼搞這一場秋圍吧。趁著這個機會,咱們也好好玩玩,放鬆一下。最近神經都緊繃得快要崩斷了。”
蘇鬱岐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別的事情上。因為陷入情緒裡會使一個人的判斷力出現問題,所以她一般都不會讓壞情緒影響自己太久。
皿曄隨著她點點頭:“嗯,是個好主意。乾脆這樣好不好,江州的事情現在已經步上正軌,朝中除了雲淵這樁事,暫時也沒有什麼大事,正好,你父母的祭日也快到了,你就藉此機會跟皇上告個假,咱們去鬱琮山住幾天。”
這個提議得到了蘇鬱岐的雙手贊成,“好耶!”
她往皿曄懷裡一歪,何其嬌柔地看著他。
嬌妻的身子溫如玉,軟如棉,手感簡直不能太好,皿曄忽然就站起來,將她橫抱入懷,“祁雲湘應該走了。”頓了一頓,忽的又邪魅一笑:“如果沒走,那就更好了。”
“壞死了。”
皿曄想做什麼,蘇鬱岐心裡門兒清了。
“走,回謹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