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也覺得現在的場景挺荒誕的，前幾天還想著要性命的人現在卻與他相談甚歡，就快要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雖然這只是第一次見面。
沒錯，第一次見面，上個晚上他蒙著臉，在奧斯汀的心裡，那算不上“見面”。
他知道諾林撒並不知道自己內心的秘密，沉思的的樣子只是表明他對這樣的社交場合並不感興趣，北望城裡的軍人總是比天啟城更多一種鐵血的味道，少了那些無謂的繁瑣與逢迎。
等到眾人的談話終於有了片刻的沉默，諾林撒才打了個響指示意服務生過來倒酒，同時對奧斯汀伸手說道：“幾樣小菜，還請奧斯汀先生不要嫌棄。”
奧斯汀暗自撇撇嘴，面前已經被切塊的燒雞金黃酥脆，剛上的牛排鮮嫩可口，酒同樣也算是上上之品，哪裡說得上小菜?只是看見諾林撒並不滿意的眼神，似乎這些也都算不了什麼。
安靜地用餐完畢之後，諾林撒揮退侍者，對奧斯汀說道：“奧斯汀先生，今天請您來，一方面是代表北望城審判所給您表示歉意，這些天因為軍務繁忙，對您頗為怠慢，還請您原諒。”
奧斯汀擺擺手說道：“大人言重了，我沒有完成馮蘭特林大人的任務恐怕已經是戴罪之身還私自來到北望城，早已是戴罪之身，幸得北望城諸位大人收留，哪裡敢有什麼要求?”
“馮蘭特林大人對您可是讚賞有加，天啟城來的支援力量恐怕也會盡數歸您所統領，何來戴罪一說?”諾林撒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另一方面，幾天前的刺殺案你應該聽說了吧？白先生是親歷者。我們希望您能敘述一下您那天的動向。”
終於開始了。奧斯汀抿了抿杯中的酒，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就因為自己是馮蘭特林的親信，問話都必須採用這樣的形式，連北望城的實權人物、七階真正強者諾林撒也要客客氣氣，選了這麼一個模稜兩可的地方詢問他那晚的蹤跡。
縱使心裡有一萬句嘲諷，這出戏仍然要演下去。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做記錄的清秀文職軍人抬起頭，看看有些凝固的氛圍，識趣得又縮回腦袋。
另外兩人卻沉不住氣，其中一人站起來想要說些什麼，奧斯汀突然把手裡的酒杯摔在地上，飛濺的玻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小小的房間裡顯得那麼突兀而刺耳。
“你們是在懷疑我?”奧斯汀重新開口，聲音裡盡是殺意，濃濃的血腥味瀰漫開來，形成一層淡紅的薄霧，刺鼻的氣味刺激得剛剛用過餐的文職軍人差點吐了出來。
此時的奧斯汀竟緩緩站了起來，膝上毛毯滑落到地上盤成一團，像是被遺棄的小獸。
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但眼中的兇光卻明確地解釋著：這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而且處於暴怒的邊緣，不顧殘破的身體，也要對敵人發出致命一擊!
“演過了，演過了啊。”白依舊坐在輪椅上，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歡樂中，隨意地說道。
奧斯汀聳聳肩，重新坐下，身上冷汗已經浸溼了衣襟，看著戴維克斯撿起地上的薄毯蓋在身上，無所謂地說道：“好吧，不過我卻是有些氣憤，我覺得自己就算有失守之罪，但同時也是浴血奮戰的勇士，不應該在北望城中受到怠慢，更不應該在這裡受到無意義的懷疑和侮辱。”
“這不是對您的侮辱，只是……一種符合流程的詢問。”這種時候還是由諾林撒親自解釋比較好，雖然他的語氣和態度都有些生硬得令人生厭。
奧斯汀像是一名拙劣而無恥的演員，剛剛被人指責演技低下，卻沒有絲毫的羞愧，反而臉色和善下來，接過戴維克斯遞上來的一支紙菸，說道：“行啦，我也就是抱怨一下，在某些人看來我就是個戴罪之人，不是嗎？有什麼您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人說您有罪，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和指揮官。”諾林撒繼續面無表情地表達對奧斯汀在寒江城事件中行動的讚賞，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這樣，那天晚上您在做什麼？能否給我們大致敘述一下，不需要太過詳細，但務必條理清晰，若是能提供一定的佐證那就更好了。”
奧斯汀呵呵一笑，說道：“又不要詳盡又要清晰……啊我沒其他意思，回到正題。我回城之後就去見了馮蘭特林大人安排在北望城裡的線人，具體是誰不方便透露，接到原地待命的指令，這裡沒人能證明，我相信您能理解。”
諾林撒點點頭，伸手示意奧斯汀繼續。
“接著我去後勤部門辦理手續，然後就直接去了現在的住處，這一路上都有你們軍方的隨行人員，您儘可以去調查。”
“然後呢？”
“然後我就去了黑市的一個商店，他們背後的商團是血月，我相信你們應該聽說過這個組織，異族新黨，不過我跟他們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我需要一種材料，只有他們才有，而且需要大批次的貨物。”
“那您是怎麼兌換的呢？在我的印象裡，您並沒有多大的財力，我不相信您能從寒江城裡帶出來什麼財富。”
奧斯汀心裡一凜，知道這是一個繞不去的坎，故意猶豫了片刻才說道：“諾林撒先生……我知道您的職責所在，但有些事情我認為這是我的個人隱私，不應該公開，起碼不能記錄在文案上。”
這句話意有所指，諾林撒凝實奧斯汀片刻，衝身邊那名清秀年輕人說道：“書記員下面這些話不用記了。”
年輕人應了一聲，合上筆蓋表示不會做記錄。
奧斯汀依舊不說話，諾林撒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些都是我的親信，值得信任，不會亂說什麼。”
“搭線。新黨畢竟是異族，在天啟城中多有不便，以前血月商團以寒江城為中轉站，直接將或在寒江城散去大部分，剩下的組建一些小商隊進入天啟城中，都在教廷方面的允許範圍之中行動。但是現在寒江城已經被北蠻的邪術破壞了呀，他們便需要找其他門路。”
“於是便找到了您？”
“沒錯，我會給他們安排一個審判所的官方採辦身份，讓一定數量的貨物進入天啟城。當然，異族的人數仍然需要限制，他們會安排一些正常人類進城銷售，但去掉了血月的名頭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虛耗。”
諾林撒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這是特權人物們心照不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