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在索隆的話語裡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不對,這已經不是陰謀了,而是陽謀,一切都被索隆明明白白地擺在檯面上,但是自己的一切又都在索隆的謀劃之中,彷彿一隻巨大的毒蛛布好了陷阱,自己往左向右都會一頭紮在滿是粘液的網上,前面則是獰笑著的蛛口。
向後?這個選項從來都不會擺在奧斯汀的面前,那一隻蝕骨吸髓的蟲不知躲在哪裡注視著自己。
見到奧斯汀沉思不語,索隆沒有明面上的催促,但心底仍然泛起隱隱的焦急。自己的設想是不會有問題的,審判所的人果然不會放心自己,派奧斯汀過來試探他的口風。只要奧斯汀想要從自己這裡獲取任何情報,那就不會放過給自己押送貨物這個機會。
就算他自己想要放棄,監督他的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然而,今天所見到的奧斯汀與情報裡所提到的有所不同,並沒有傳言中的狂妄與自信,反而像是一隻鼴鼠般謹慎而敏感,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懷疑,只對自己身處的黑暗感到心安,甚至不願將自己的任何部位暴露在陽光之下,這讓他也開始產生不能掌控的錯覺。
索隆搖了搖頭,努力擺脫這種想法對自己的困擾,開口說道:“奧斯汀先生不必急著回答。如果您願意的話,就去黑市的‘獵人協會
’,對,就是那個名義上的拓荒組織,找我的副手飛鳥,他會告訴各位委託的具體內容,並商談報酬的事情。不要來我這裡找我,也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相信各位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我回去考慮一下?”
“當然可以,只是最好不要超過三天,不然的話會耽誤我的一些……工程。”
奧斯汀點點頭表示明白,聽到這樣的說辭之後,也明白對方心中產生了一些焦急的情緒。不過,現在並不是比拼耐心的時候,馮蘭特林下達任務中所說的“儘快”並不是沒有時間限制,反而是提醒與督促。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反而更加不利。
奧斯汀腦海裡閃過數個念頭,隨即告辭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奧斯汀看到古奇正拿著一瓶上好的紅酒進來,神情中仍然帶著些許不滿和毫不掩飾的輕蔑之情,像極了大宅豪門的管家,絲毫看不出對索隆的背叛。
奧斯汀微微頷首,古奇對他的離開也有些驚訝,但他的確擅長“擺正位置”,並沒有多問什麼,哼了一聲便與奧斯汀擦肩而過。
回去的路上,幾人並沒有選擇乘車,而是沿著寬闊的大路慢慢走著,方向不定的烈風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是避無可避的劍雨,吹得人臉上生疼,不得不運起少量源力抵擋。
接近中午的時候,風漸漸小了下來,雲層後面的太陽倔強地想要突破舒服,雖然仍是看不清輪廓,但四散的光芒卻將大地映得明亮了許多。
奧斯汀突然覺得在北方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有點不熟悉這樣的光線,突然覺得有些刺眼,微微揚起頭的同時眯起眼睛,伸手擋住天空,只從指縫中露出幾絲不知所謂的厚雲。
隨著他停下腳步,眾人也都停了下來。短暫的沉默之後,奧斯汀還沒組織好語言,戴維克斯已經搶先開口:“安娜......能說一下你跟索隆的關係嗎?我知道,你對我們不會有惡意,今天你的確表現得很好,從一名六階選職者的手裡拿回了主動的地位,但......你知道的,對我們這樣的人見慣了太多的陰暗,信任太廉價了。”
奧斯汀沒想到戴維克斯這次說話這麼直接,但的確,這樣的問題比自己親自提出來更合適一些。他對敵人都可以施以雷霆手段滅殺,但對身邊的人有時候很難狠下心來。
很多時候,奧斯汀都覺得戴維克斯比自己更適合做這樣的公職,這麼多年了,自己彷彿還是那個沒長大的殺手。
烈熊和汶萊率隊跟在後面,雖然不清楚在正廳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戴維克斯話裡的意思兩人都聽得明明白白,對視一眼之後同時腳下一挪,封住了安娜後退的路,伸手按住霰彈槍柄和腰間的短劍。
一個養在訓練場的五階異能者,對上兩名身經百戰的四階,誰勝誰負還在五五之間。當然,若是莫羅吉也出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但阻擋一二還是可以做到。
就在兩人心裡設計數個方案的同時,被他們視作最大變數的莫羅吉一咬牙想要說什麼,卻被安娜一抬手阻止了。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家乃是波頓王朝的豪門,而我是主家的嫡女之一。當年索隆上位的時候,我父親對他有提攜之恩,索隆得勢之後對我家族則多有照顧。雙方雖然很多年都沒有直接接觸,但千絲萬縷的聯絡卻是斬不斷的。”
看到安娜願意主動解釋,奧斯汀暗暗鬆了一口氣。戴維克斯說話的語氣雖然有些強硬,但其實都不願意起衝突,現在能有一個“朋友”不容易,自然需要好好珍惜。
戴維克斯的臉色緩和下來,說道:“這麼說來,你其實一開始並不知道索隆的想法......那為什麼——”
“當然不知道了!我又沒和他串通!”安娜不樂意地撅起嘴,“合理的懷疑我可以理解,但你不準這樣惡意地揣測我!”
戴維克斯被這一陣搶白弄得語塞,無奈地隔著兜帽撓了撓頭。
安娜白了他一眼,看著一旁表面上格外平靜的奧斯汀,繼續說道:“其實他已經有很明確的暗示,表示想要支開古奇了,可惜你們都看不懂......至於莫羅吉這個木頭,他就算看懂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回輪到莫羅吉有些尷尬,發出一陣嘿嘿的笑聲。
“其實你們不必這麼緊張。之前沒告訴你們是怕你們多心,現在看來我還是很明智的。既然都說開了,其實索隆這個人很重情義,他既然肯表示與我的關係,那就不會對我們不利。”
“是不可能對你不利,我們這種小雜魚的生死他可不放在心上。”戴維克斯想到今天面見索隆時那種面對上位者的壓抑,心底一陣煩悶,說出的話也更加銳利,像是鋒利的刀子,不管對面是誰,只想將面前的一切都扎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