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奧斯汀一行人準時來到城主府。
與南方的莊園別墅不同,北方的建築大多以城堡為主。而北望城城主府,與其說是一座城堡,倒不如說是一座堅實的堡壘,厚厚的石牆上架著大口徑霰彈槍,每隔十米便是一座要塞炮。餘光掃過,奧斯汀似乎還看到隱約有幾門重炮的影子。
城堡就像是張開大嘴的巨獸,眼裡的冷酷無聲地恐嚇著膽敢靠近的人。而那些依舊要進入的人,就要做好被吞噬的準備。
就算北蠻攻破了北望城,拿下城主府依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對此沒油任何人會產生懷疑。
穿過用鋼鐵加固的圍牆,古奇出現在眾人眼前,引領一行人來到城堡主樓的大門口,令奧斯汀等人驚訝的是,索隆竟親自出門迎接他們。
沒有任何懷疑,奧斯汀一眼便知道那是索隆,那個在北望城真正行使著“城主”職權的人。
索隆並不高大,或許因為早年間受傷的緣故,甚至有些佝僂,在寒風裡將自己裹進厚實的大氅裡。他面目可以說有些帶著些許英氣,即使歲月壓垮了這個年近七十的老人曾經筆挺的脊樑,但依然抹不去他無論何時都意氣風發的神色。
與那些著名的陰謀家不同,不管他曾經做過些什麼,他的臉上都看不到一絲陰沉與森冷,反而有著陽光燦爛般的和藹,看向奧斯汀等人的目光像是家中老人看向極為疼愛的後輩。
可惜的是,或許相由心生,索隆碩大的鷹鉤鼻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笑容雖然看不到任何的瑕疵,但總讓人覺得有些彆扭。並非奸詐或者是虛偽,只是單純的不協調。
索隆似乎對這一情況一無所知,帶著自認為明媚的笑容迎向奧斯汀等人,誇張地張開雙臂給了奧斯汀一個熱情的擁抱。
“早就聽聞過奧斯汀男爵閣下的威名,如今一見果真是器宇軒昂,英雄出少年,我們還是老了呀,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的朝氣。”
在索隆靠近的一瞬間,奧斯汀頓時感覺一股濃郁的男士香水味道撲面而來,同時掩蓋住了一絲很難察覺的腐朽氣息,彷彿在陰鬱潮溼的天氣裡放置了很多年的香料。
好不容易掙脫索隆的懷抱,奧斯汀略微後退一步,向著這個比自己還低半個頭的乾瘦老人行禮,後面跟隨的人紛紛效仿。
古奇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對奧斯汀的回應有些不滿。索隆倒是沒有任何表示,灑然一笑之後領著奧斯汀向城堡內部走去。
城堡的大門保留著青色石料的原色,沒有像某些貴族一般用浮誇的彩繪裝飾,而是紋刻著浮雕,似乎是一個戰場的區域性。
一行人繼續往裡走,發現並不算雄偉的大門之後是一個長長的走廊,直走是會客的正廳,兩邊則是偏廳和迴旋的樓梯,不知道通向哪裡。
索隆一馬當先,走到大廳盡頭的主位上坐定,脫下裹住身體的大氅,下面竟是一副樸素的甲冑。甲冑由於其材質的特殊,明顯十分輕盈,但上面閃爍的烏光和不時亮起的鍊金紋刻讓奧斯汀絲毫不懷疑其防禦力。
主座由紅色的石頭雕刻而成,按照猙獰的五頭蛇的形狀,盤踞的蛇身和聳立的蛇首又共同組成手掌的形狀,貼合索隆坐下後身形的曲線,讓他以最適合的姿勢接見客人。
石頭不斷傳來熾熱的能量,讓整個正廳都溫暖起來,索隆坐在上面卻似乎沒有感受到灼燒一般,露出舒適的神情,擦擦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彷彿浸泡在微燙的溫泉之中。
現場並未出現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情況,似乎處於雙方相處最好的狀態。的確,奧斯汀與索隆其實並沒有什麼必要的衝突,就算是古奇上門時所釋放的壓迫也可能只是個人行為,索隆都未必知道。
隨行的人沒有了存在的必要,被安排到偏廳休息,奧斯汀和安娜等作為主賓的四人留在大廳之中,坐在索隆的下方。從這個角度打量摩挲著扶手的索隆,之前的疲態一掃而空,彷彿一名真正的君王正在審視著他的領地。
奧斯汀打量起四周的牆壁,他對之前所看到的浮雕頗為好奇,果然,主廳的四壁上依舊刻著那場史詩般的戰爭。
天使從光中誕生,從熊熊烈焰中拔出武器,吟唱著讚美父神的聖歌,向著地上發起無畏的衝鋒。
另外一方,無數的怪物從大地裂開的縫隙中湧出來,肋生雙翼的獅虎,披著鱗甲的白狼,長著骨刺的巨蛇,彷彿潮水一般無窮無盡,向天空發出怒吼,帶著大片的濃霧,簇擁著一個看不清具體形狀、只知道十分巨大的身影,既像在朝拜他們的王,又像是在祈求幫助。
雙方的中間夾雜著大地上的森林,令人意外的是並沒有人類,大多數是上古時期出現的各種異族,一邊承受著烈焰的灼燒,一邊承受著濃霧的腐蝕,發出無聲的哀嚎。
“奧斯汀先生似乎對這浮雕很感興趣?”大廳裡持續了很長時間的寂靜,侍從大氣都不敢喘地站在一旁,終於,索隆還是笑著開口問道。
奧斯汀回過神來,說道:“索隆大人見笑了,這浮雕似乎在描述一場戰爭。我對雕刻和歷史一竅不通,只是覺得這壁畫所描述的場面之宏大,用工之精細,絕對世間罕有,故而有些驚歎。”
索隆有些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其實我對什麼狗屁藝術也一竅不通,像我們這樣的人知道得更多的是鮮血與黃金。很多年前我這座城堡剛剛建成的時候,有個遊歷大陸的年輕藝術家說要創作一幅史詩級的浮雕壁畫,我便讓他試試,結果直到兩年之前,他才完成作品離開。”
莫羅吉在一旁介面道:“看來索隆大人的確聲名遠播,早就有人中龍鳳之象,各類人物都想要為您效力。”
面相憨厚的人所作出的吹捧總是讓人更容易相信,即使內容有些牽強,也讓索隆覺得十分舒心,笑著應承下來。
“不知這幅鉅作叫什麼名字?”奧斯汀問道。
“並沒有名字,那個雕刻家說描述的是上古時期世間百族並存早期的事情,所謂神靈與異世界魔鬼的決戰,人類都還沒有出現,或者說沒有資格進入這主廳之中,充當受難的大眾。如果你願意,或許會在這城堡的某一個角落找到早期人類的影子,在層層疊疊的異族後面。”
索隆的話裡似乎對父神和教廷有些許不敬,準確的說與西莫教廷的教義有違背之處,不過奧斯汀並沒有傻到行使審判所執行官的權力,但也沒有接話。
看見奧斯汀在言行上都一如既往地謹慎,索隆眼底終於閃過提起興趣的光芒,收起那讓人有些難受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微微側身,將下頜支撐在依舊有力的手指上,說道:“如果奧斯汀先生願意的話,幫我為這個作品取一個名字如何?”
奧斯汀悚然一驚,剛才不知為何沉浸在那震撼人心的戰爭場面之中,現在回想起來索隆上一句話裡用的稱呼,“我們”,他似乎在向自己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