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樓上,謝渚陽問自己的兒子。
“是。”
謝玉安雙手撐在城垛子上,不知道的,以為他正在焦急地眺望著來自北方的敵情,而親衛們則曉得,是少主的屁股現在沾不得凳子。
“你怎就料到他一定會來?”
從前幾年開始,謝渚陽已經習慣遇到不懂的事問自己的兒子了,也大概會聽自己兒子的建議,沒打算聽的那兩次,都被自己兒子用刀架著蛋給強行改了回來。
“立功心切,就這四個字,這位燕國的南門關總兵能從一個小小人物爬到現在這個地步,因為他想往上爬,而今日,他的下場,也是因為他太想往上爬。
成也斯,敗也斯。”
謝渚陽點點頭,又道:
“去了渭河後,為父曾翻閱過軍中對上次燕國平西王長驅直入範城的情報摺子,年堯在時,其帥帳養成過一個習慣,會對對手的每場戰事進行復盤,還行,為父撿了個漏。
那平西王率軍入我大楚時,先鋒軍是關鍵。”
畢竟,當時先鋒軍的領軍者,是野人王。
“先鋒開路,戰場遮蔽,快速行軍,鎮南關還留有一支僕從兵兵馬,危急時刻,也能做後援接應。
再看看這南門關總兵,從軍報上來看,他該做的,什麼都沒做,只顧著一門心思地率一支孤軍往這大梁國都奔來。”
在靖南王離開後,平西王,無疑成了他國將領的主要研究物件,再者,上次範城之戰時間並不遙遠,有太多可以反芻的地方。
對於謝渚陽而言,回味過平西王領兵的手筆,再看看即將到來的冉岷,雖說都是燕人將領,但這差距,當真是大得讓人有些不適應。
謝玉安則道:
“您這是事後覆盤,想來已經是將這冉岷看作甕中之鱉了,雖然兒子也這般認為,但若是咱們站在那位冉總兵的角度上看看,其實,他做得並不算錯。
平西王爺行軍時是在我楚地,軍堡縣城密集,且都是我楚人;
冉總並行軍途中,都是梁國軍民,對於燕人而言,梁國就是他們的附屬國,在梁地行軍,根本就沒有在異國他地行軍的感覺。
再者,
冉總兵收到的,是我偽造的國主求救文書,燕人連我乾楚都瞧不上,又哪裡可能瞧得起梁國?
且政局更迭之際,往往在伊始時人心最為浮動,也最有在外的可乘之機,最適合去幹預。
冉岷率一路兵馬,只要能夠及時趕到這座都城;
若是國主已經平息了叛亂,他也能順勢率軍進入這梁國國都,仿那平西王爺之舊事,將燕人的黑龍旗,就插進梁國的腹心。
若是國主還在和叛軍僵持著,他大可扮演那神兵天降,一舉定下這梁國乾坤,大功一件。
若是國主剛輸,叛逆剛上臺,下面,人心不穩時,他冉岷來了,藉著燕國的虎皮,也能將這翻過來的梁國的天,再給翻回去,這是真正的再造乾坤吶。
所以,他真不算是‘輕敵冒進’,而是在他那個位置的,最好選擇。”
“但還是被你給猜中了?”謝渚陽看著兒子說道。
因為,在冉岷收到求救文書時,針對梁國國主的政變,還沒發生,自己這兒子,可以說是謀定而後動,安逸得很。
“我他孃的也就只敢猜他,若對面是燕國的平西王,我是不敢猜的,因為猜了沒用。”
“啪!”
謝渚陽一巴掌拍在兒子後腦上。
“你娘不行,姨娘行。”
謝渚陽深吸一口氣,道:“爹,咱能別這樣麼,這麼多人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