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帳議事,得是黃昏時,現在就動身,未免太早。
“這陣子,天氣難得的涼爽起來。”
鄭伯爺說著,伸了個懶腰。
“主上,雨季要來了,這會兒,穎都和望江那兒,應該已經進入多雨季節了,咱們這兒,估計也快了。”
“我問過阿程了,攻城時,這個對咱們倒是影響不大,反正影響是相互的,再加上守城方反而會因為下雨導致一些守城器械和準備用不上。
倒是楚人的那些軍寨,下雨天的話,會很麻煩,地面一旦泥濘形成泥潭,咱們的戰馬根本就衝不起來,下馬步兵衝鋒的話,也容易被阻滯住。”
“是。”
“另外,多預備一些藥材,雨季來了,人就容易生病。”
“主上放心,屬下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還特意再派人去天斷山脈裡採藥,供給全軍自是不可能,但供給咱們自己,應該將將夠。”
“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嗯?那邊怎麼回事?”
不遠處,有一群民夫和一群輔兵聚集在一起,裡頭,還時不時地傳來哭聲。
鄭伯爺對著前方的一名甲士招了招手,那名甲士馬上過來。
“怎麼了?”
“回伯爺的話,昨日外出伐木的一支民夫隊伍遭遇了一支楚人探馬,被楚人殺了一些,屍體今兒個才運了回來。”
“哦。”
鄭伯爺點點頭,記得昨兒個梁程才和他說過這事。
楚人不甘心從一開始就做縮頭烏龜,所以現在在展現出屬於他們的最後倔強,哨騎戰,就是其中之一的表現。
不出動大部隊,只派小股遊騎騷擾和滲透,這不是什麼大方略上的呈現,只是,純粹地噁心噁心你。
當然,燕軍並非無事可做,攻城之前,先壓縮掉楚人的活動空間是第一步,按照梁程昨天說的那般,最好將楚人剃頭剃得只剩下一座鎮南關。
“死了的那位是古縣民夫隊伍的一個頭目,其子則在輔兵營內。”
“哦。”
鄭伯爺揮揮手,那名甲士馬上退了下去。
隨即,鄭伯爺開口道:“瞎子,你知道麼,聽到這事時,我心裡,完全沒什麼感覺。”
瞎子開口道:“打仗,必然是要死人的,主上經歷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這樣了。”
鄭伯爺搖搖頭,道;“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當初,我也是民夫營裡的一個。”
瞎子略作沉吟,主上這是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青春?
鄭伯爺吸了口氣,道:
“當初李倩用兩千民夫當誘餌,將沙拓部吸引出來再行全殲,我一直記著。”
“主上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不知不覺間,已經向那位郡主靠齊了麼?這,其實應該是遲早的事。
就比如現在,如果犧牲掉一萬民夫,一口氣吃掉楚軍的一支主力,想來,還是很划算的,也大概,還是會這般做的。
主上,沒什麼好愧疚的。”
“不是愧疚,我一直都說,李倩的那次,讓我深刻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算是給我來到這個世界所上的第一堂認知課。
我其實,沒恨過她,從來沒有,我討厭她,因為她是一個瘋女人,一個有背景的瘋女人,我自己可以瘋,但我不喜歡和我一樣瘋的人接觸。
但我從未批判過她當初的抉擇和做法,因為哪怕那時候的咱們,還只是在虎頭城內開著小酒樓的平頭百姓,但我的屁股,莫名其妙地就坐上了統治階級。
我居然能夠去理解她……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