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一隻溫熱的手落在她的頭了,不是你的錯。”
“是……”越程琦忍不住辯駁。
“什麼?”
“是我沒用,我真的……我真的好沒用啊。”
“……”
越程琦徵了一會兒,直到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在唇珠,又緩緩滴落在面前的饃上,她才回神,手和胳膊一齊擦著淚,顫巍巍道:“蘇葉當時那麼疼都沒哭,我怎麼哭了。”
可劫後餘生的淚水是擦不完的,被納入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後更是洶湧,只是她的眼淚是沒有聲音的,只有愈來愈濕潤的懷抱讓人察覺這孩子連哭都哭得這麼小心翼翼。
哭得這麼安靜。
林萬佳靠在椅背上,抱著越程琦,輕輕順著她倔強的硬毛,許久,提唇笑了笑,“你們連哭都是兩個極端,你哭得好安靜啊。”
“你才多大啊,22歲?比我都小半輪多的小家夥,怎麼總在強迫自己變成一個已經完全成熟的成年人呢?你也是,小蘇葉也是,分明還是兩個孩子,總要去做大人的事,要裝得自己很成熟很可靠,好辛苦啊,是不是?”
是不是的尾音微微翹了一下,又輕輕落下,落在了鼓點的後段,輕輕一碰一敲,奏出了幾乎超越所有溫暖的調子。
從小就被教育沒了爸爸就該長大成熟的人,過了十八歲就該是個能擔大人責任的人,不被允許任性,甚至不被允許撒嬌的人,在這一瞬,被問——
為什麼不繼續當個孩子呢?分明你就是個孩子。
因為她當不了孩子,她必須長大,在八歲那年就是了,她必須長大,必須成人,必須擔責。
可在這兒,在沒有那些痛苦的二十世紀的尾巴上,分明一切都是落後的,可溫暖還在,溫暖輕輕抱著她,輕聲道:“你做的很好了,不是你,現在還在動員做了登記的特殊血型呢,蘇葉的腿會更糟糕,身體也會更糟糕的。”
“說起來,你是怎麼知道蘇葉也是熊貓血的?”
“……”這是個逃不開的問題,她沖動地沖出去時,就該知道必然會經受這樣一次盤問。
越程琦閉上眼,道:“我說,是因為她給我借過血,萬佳姐信嗎。”
越程琦耍了點小心思,在回答問題之前,她先把問題拋了回去,只是她拋回去的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句陳述句。
聰明如林萬佳肯定能看穿她的小心思,這一點點講了真話,卻希望她以為這是假話的小心思。
“我好像也只能相信了?”女人捏了捏她的耳朵,“什麼時候的事兒?”
“……”越程琦坐直了身體,看著她,腦袋裡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說不定林萬佳已經給孩子起好名字了,不如直接問她?可直接問她,必然會牽連出她的身份,但繼續一個一個地排查下去未免也太慢了,浪費時間。
要不然,就今天,就現在,話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必要再瞞著,問問她?
可問她的前提,必然是先告訴她更多的東西。此間取捨,確實……有點麻煩。
先試試看,能不能取得最基本的信任吧。
她真誠且質樸道:“未來。”
“多遠的未來?”
越程琦猶豫了。
要說嗎?徹底暴露所有?
說說看吧,說不定無形中的那道規則會攔著她,不讓她說。
她決定實話實說,“2009年,我從樓梯上滾下去了,剛好她在我身邊,她借了兩個單位的全血給我,今天……也算還回去了。”
規則沒有攔著她,規則好像死掉了。
話音落下,林萬佳怔住了。
對越程琦來說,這同樣出人意料。畢竟,這一段話說得相當順暢,甚至她都不需要換氣。
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那個無形中阻隔她的存在似乎放鬆了警惕,居然允許她一分不差地講出來和未來有關的東西。
說出來,不會遭報應嗎?
那,是不是……
“我,還有個名字,我叫越……越……越……為什麼啊!”女孩轉向一旁,抱著腦袋,壓抑地低聲道:“為什麼永遠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