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的拳頭砸在石柱上,指關節滲出鮮血,這次實體化的疼痛提醒他,時空法則開始排斥他這個外來者了。但比□□更痛的是心髒,他看著年輕的雲齊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愛人現在偶爾還會在噩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往他懷裡鑽。
最殘酷的場景在星輝家族的主臥展開。病榻上的婦人已經瘦得脫形,卻還在用最後力氣撫摸兒子的頭發。滄溟認出了那是雲齊的母親,肖像畫裡溫柔微笑著的星輝夫人。床邊的雲齊看起來不超過十八歲,比現在還要瘦削,寬大的喪服讓他像個飄蕩的幽靈。
“願雲齊...能開心長大...”
婦人最後的遺言擊碎了騎士長最後的剋制。當雲齊被阿姨強行掰開手指,從母親逐漸冰冷的遺體旁拖走時,滄溟周身的時空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時光加速流逝。他看見雲齊將自己關在藏書室裡整日整夜地看書;看見僕人們背後稱呼他為“玻璃娃娃”;看見家族會議決定將這個“廢物繼承人”流放到偏遠分支。
在一個飄雪的夜晚,少年用床單結成繩索,從三樓視窗一躍而下。
“逃吧,雲齊。”
滄溟追隨著那個跌跌撞撞的身影,穿過結霜的玫瑰園,越過鏽跡斑斑的鐵門。少年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生活了十九年的牢籠,單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霧中。
接下來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閃爍:廉價旅館裡徹夜研讀的雲齊,當掉最後一件首飾買材料的雲齊,被煉金爆炸燻黑臉頰卻還在微笑的雲齊...直到那個決定性的一天,騎士長看見他的小主人站在完成的傀儡前,法陣的光芒照亮了消瘦卻堅定的面容。
當雲齊因魔力耗盡向後倒去時,時空鎖鏈終於徹底崩裂。滄溟實體化的手臂穩穩接住了墜落的煉金術師,這一次,他真實地感受到了愛人的重量。
“對不起,我來晚了。”
騎士長的吻落在雲齊汗濕的額角,銀發如帷幕般垂落在兩人之間。懷中的身體輕得令人心碎,但心跳聲卻比任何樂章都動聽。滄溟小心翼翼地將雲齊放在工作室的小床上,為他蓋好那條後來被珍藏多年的舊毯子。
晨光穿透工坊的玻璃窗,照在傀儡完美的面容上。滄溟最後看了一眼年輕的自己即將蘇醒的容器,在時空亂流再次襲來前,俯身在雲齊耳邊低語:
“你會被很多人愛著,我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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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工坊臥室裡,滄溟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絲質睡衣。身旁的雲齊立刻被驚醒,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他的額頭:“做噩夢了?”
騎士長將愛人緊緊摟進懷中,真實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他低頭嗅著雲齊發間熟悉的月見草香,聲音悶在對方柔軟的發頂:“夢見你第一次召喚我的時候。”
“啊,那次啊...”雲齊輕笑,指尖無意識地繞著滄溟的一縷銀發,“那時候你可兇了,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壞靈魂。”
滄溟突然將臉埋進愛人頸窩,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騎士長,此刻聲音哽咽得像個孩子:“我該對你再溫柔些的。”
雲齊驚訝地捧起他的臉,藉著月光看清了對方泛紅的眼眶。煉金術師溫柔地吻去騎士長眼角的濕意,像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你已經是最溫柔的騎士長了,我的滄溟。”
煉金桌上的藥茶冒著熱氣,泡沫隱約組成了小小的笑臉,轉瞬又被湯匙攪散,如同那段被愛意重新編織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