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忘了怎麼辦?”
陳牧巖:“……”
遲想見他嘴唇抿成平直的一條線,知道這是翻臉的前奏,於是彎起眼睛安撫地拍了拍對方肩膀:“開玩笑!你休息一會兒,大概二十分鐘我們開飯。”
他轉身回到箱子堆前,找出電飯煲開啟清洗,“平時我自己一個人懶得做,不過今天沒事兒收拾出半間屋子,以後萬一想做飯也有個攤子比劃。這些東西是上午託喬松幫忙買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陳牧巖面無表情地看他洗米燜飯,又從其他箱子裡一件件取出一堆鍋碗瓢盆,嘴上還絮叨個沒完。
心裡默默嘆氣。
遲想平時不算話多,如果需要,他可以扮演一個健談的人周旋在各種場合。但跟熟絡的人在一起,他更願意做個安靜地走神兒的聽眾。
跟陳牧巖在一起也是做的多說的少,只有陳牧岩心情不好的時候例外。
而這個症狀第一次出現,也是在那年除夕——
從天而降的學長給了他一個師出無名的擁抱,七秒,或者七個世紀,最後胳膊用力緊了緊才慢慢松開,他沒看陳牧巖的臉,只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隨即開始了反常的語言過量輸出:
“你先去穿衣服,抱你跟抱個冰棒兒似的……呃那什麼,多穿點,現在走說不定11點就能到家,菜已經拿出來解凍了,趕上年夜飯,我爸最近太忙沒時間回來了,吃完你要不累的話我帶你去將軍島看煙花,能趕上後半場。不過海邊挺冷的,可以帶個帳篷擋風,裹上被子坐裡面看也不錯……”
陳牧巖沒有應和,也不需要應和,他一字一句聽著,喉嚨始終像被什麼東西堵著說不出話來。
遲想不問他回家發生了什麼,不問為什麼會抽煙,不問他臉上的青紫指印是誰印上去的,一路上極盡地主之誼,喋喋不休地跟他介紹t市哪裡好玩,有什麼好吃的,把兩人年後的假期安排的明明白白。
現在也一樣。
“無聊的話你就隨便轉轉,樓上是臥室和衛生間。”遲想洗好菜準備開火,“外面樹上有棗,很甜,你踩著凳子就能摘到,園裡還有別的果子,吃完飯我帶你去轉轉……”
陳牧巖放下杯子,決定去院子裡清淨一下。
風從敞開的門窗吹進房間,角落的窗簾拂動,他的視線忽然被桌上擺著的一個玻璃罩的反光吸引。
辨認了片刻,發現這是第一次去遲想家時見過的東西。裡面是用各式各樣的植物果實種子製作的微觀精靈城,精細繁複,每個細節都充滿奇妙的構思,是遲想媽媽做的。
遲想以前的家裡有很多不同形式的植物手工作品,個個都精美絕倫讓人移不開眼,也有些沒經得住時間風化的最後只剩下一張張照片。
遲想說小時候媽媽經常帶他到很多地方,觀察不同地域的植物,蒐集很多標本然後寫有趣的科普文章。
不知道其餘那些遲想有沒有帶來,或者在遲想爸爸那裡。
想起那個高大消瘦又溫文爾雅的男人,陳牧岩心情有點複雜。
遲想出櫃後他們見過一面,如果不是因喪妻後心灰意冷連兒子都無心關照,陳牧巖其實對他很有好感。就算不是父親,作為師長也值得敬重。
但遲相銘忽略的是陳牧巖擱在心尖上的男朋友,所以他替遲想不平,含沙射影地跟對方說過幾句帶刺的話。遲相銘沒計較,只是笑著跟他說了聲謝謝,說希望他們能永遠互相陪伴。
鍋裡響起熱油的“滋啦”聲,陳牧巖轉臉看了眼那道忙碌著的身影。
“……遲叔叔,還好吧。”
他聲音不大,沒指望炒菜的人能聽到。
然而遲想動作卻慢下來,片刻後轉過臉,看向陳牧巖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