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扔掉遲想褲子後第二天去求和,遲想雖然生氣,但看到男朋友那副乖順的模樣氣也就消了大半,但礙於對方這次的不知輕重,他便故意裝作不願搭理他,誰知陳牧巖下一句話就把那些消掉的氣兒又聚了回來:
“我不走了,學長。”
遲想表情一僵。
陳牧巖拉起他的手,扯扯唇角:“我想來想去,發現我在乎的人一個也放心不下。所以……”
“你認真的?”遲想皺眉打斷他。
“嗯。”陳牧巖鼓起勇氣回視遲想的目光,他想不明白自己在心虛什麼,明明佔了天大的理——我愛你比你愛我多,我能為你放棄一切,你為什麼就能這麼理智這麼無所謂,憑什麼……
他松開手,開啟筆記本刪掉自己這兩年反複雕磨的作品集,又從書包裡取出一摞畫稿,當著遲想面撕了起來。
遲想看著滿地碎紙傻了眼,回過神後一把抓住陳牧巖手腕。
他壓著火跟他講道理,陳牧巖則一句句戳著他的肺管子反駁,想不起誰先動的手,期間又是怎麼你來我往,反正最後兩人都掛了彩。
那次遲想是真的生氣了,拿起電腦摔門離開。陳牧巖不知道他是揣著什麼心情,頂著頜角的烏青去找人複原了檔案,也沒問自己有沒有備份。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遲想有他自己的執拗。
其實現在想來不難理解,他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陳牧巖的初心,為他擺脫禁錮,自由地追逐自己的夢想。可對方自斷前路,讓自己一切付出沒有了意義。
但是當時的陳牧巖不理解。
他為討不來一句挽留歇斯底裡,為自己可能在對方心裡可有可無而失控,鑽進牛角尖的眼睛看不清感情的全貌,沒有經驗的愛情跌跌撞撞找不到對的軌道。
後來他再去找遲想,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淡,遲想說你自己的人生跟我有什麼關系,愛去不去,隨便吧。
陳牧巖徹底懵了……
他第一次看到遲想失望的眼睛,像一捧冰水澆滅他的氣焰,那些不安轉而一股腦沖著自己反噬回來,他在冷清的房子裡等了一天一夜,然後乖乖按遲想提出的方案,給張亞婷打電話商量說想等小翎高考完參加自費專案,誰知對方不由分說地拒絕了。
陳牧巖據理力爭,張亞婷很平靜:回來把你的畫帶走吧。
他回去了,卻被反鎖在房間一個星期。
後來他等到張亞婷跟遲想“談判”的錄音。
說來可笑,知道張亞婷拒絕的原因還是出國第三年。在跟陳鶴翎一起接受心理疏導後,張亞婷試著管理老爸的公司,整個人變化比陳鶴翎明顯的多。
她主動跟陳牧巖道歉,說當時無非是高傲的家長權威屢遭叛逆,無奈妥協後卻再次遭到“挑釁”,觸底反彈的威力差點毀了一個家。
“那可是六年啊……”
河裡幾只水鳥不知受了什麼驚擾撲騰著飛遠走,陳牧巖怔怔看向遠處,“這六年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遲想過的也不開心,媽,你呢?你都安心的忘掉了嗎?”
“我沒有……巖巖,我只是不想再跟你發生沖突,我怕你會生氣,你能不能原諒我?”張亞婷聲音急切,“我不會再幹涉你,你想怎樣都可以,遲想沒有親人,你可以帶他回來,我當面跟他道歉,行嗎?”
陳牧巖神情微愣,“你知道遲叔叔去世的事兒?”
“……”
沒等到回答,他苦笑了一下。
覺得不敢再問下去了。
“巖巖,我只是知道他父親病重,沒有告訴你,小翎好不容易救回來,你也答應跟我們一起出國,我怕你知道就不走了,但是我也沒有做別的,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那誰原諒我?”
陳牧巖臉埋進臂彎,弓起的肩膀微微發著抖,喝下去的啤酒都變成發苦的液體自眼底湧出,“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他都不怪我,又怎麼原諒我……”
“誰說我不怪你?”
頭頂男聲響起,讓陳牧巖腦子懵了一瞬。
“……”他抬起臉,就那麼淚眼婆娑地看過去。
“嘖。”
遲想咬了下舌尖,心疼。
他走上前,朝陳牧巖伸手:“已經原諒了。河邊涼我們回去吧。”
陳牧巖反應過來,慌亂的掛掉電話,一擦臉摸了一手的淚。
於是遲想看到那個剛剛還脆弱的像個薄胎瓷瓶般的前男友忽然從地上彈起來,頭也不回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