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了幾句話,便被封為黃門侍郎,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從未有過的事。而身為外臣,竟還能夜宿宮中,常伴國君左右,更是聞所未聞。訊息一出,群臣之中便悄然炸開了花。
黃門侍郎本不是什麼顯貴之位,可身為君王近侍,不僅可以隨意出入禁中,而且與國君關係之親近,使其可以直接接觸到最高層的朝廷機要。光憑這一點,這個位子的分量就不容小覷。雖然眾人或不服氣,或弄不清狀況,但畢竟顧衍發了話,就算再有什麼疑慮,也頂多私下裡議論一番罷了。
宮裡有條規矩,凡新官上任,必然要先去相國那裡報到。翌日,沈子安便起了個大早,等到榮興進來服侍時,他早已洗漱更衣完畢,直直地坐在窗前了。
榮興見其發呆,以為他還未睡醒,於是笑道,“公子不必起這麼早的,今兒大人們都去上朝了,要到辰時才能回來呢。”
“無妨。”沈子安回過神來,說道,“我以微職之身去見相國,哪有晚去的道理?”
“還是公子考慮的周道。”
榮興將飯菜依次擺上桌子,突然問道,“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顧玹的叮囑猶在耳邊,沈子安手上一頓,笑道,“甚好。”
“那就行,夜裡我怕公子想家睡不著,還來看了一趟。”榮興鬆了一口氣,笑道。
“榮大哥什麼時候來的?我竟都不知道。”
“大約在我走了兩柱香之後。公子那時睡得正沉,我在門口瞧了一會兒,便走了。”
沈子安自然知道榮興是什麼時候來的,只是顧玹的話讓他不禁心生戒備,如今見榮興不僅這樣坦蕩,還處處為自己著想,他突然有了一絲愧疚感。只是既然如此,為何顧玹還要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深夜來訪?沈子安頓時滿心的困惑。
顧玹與太子素來不和,如今自己為大王所用,又為太子所重視,莫不是顧玹心生異變,故意來挑撥離間?這倒不失為一種可能,可沈子安但凡想想十年前朝夕相處的日子,便怎麼也不願意深思這個猜測。
“人都是會變的。”他在心裡暗念道。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不過一個病秧子,無才無德,無功無量,何以被看重至此?這麼想著,沈子安這頓飯竟是吃得毫無滋味。
用完餐飯,榮興便引著沈子安前往政事堂。這個時候,朝官們正在承乾殿上商議國事,其餘官員也都在各自官署之內,一路上走來,除宮女侍衛外,沈子安倒沒見著幾個人。
雖說一月的天氣已是漸漸回暖,可早晨和傍晚的風依舊吹得人直打哆嗦。兩人終於到了政事堂前時,沈子安的面頰已然被凍得有些紅。榮興見他渾身發顫,說道,“我就和公子說,不用來這麼早。現在可好,平白在這兒受凍,裴相國又看不到。”
沈子安見他又心疼又嫌棄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侃道,“榮大哥倒是機敏,看不到就不來了。”
“我可都是為了公子好。”榮興翻了個白眼。
“是是,是我害得榮大哥受凍了。”沈子安笑道。
“我倒沒事,只是聽人講,公子身體弱,萬一受了寒,生了病,卻是要怎麼辦?”榮興思忖了會兒,說道,“我去裡面問問,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公子先進去取會兒暖。”
門一推開,只見門前幾步處便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榮興上前笑道,“這位大人,沈子安沈侍郎今日來拜訪相國大人,怎奈相國還未退朝,現在屋外寒冷,能否讓沈侍郎先進屋坐一會兒?”
那年輕人抬頭認了認榮興的官服,忙起身笑道,“我只是個主簿,不是什麼大人。論理,相國應該快來了,二位大人就先請進吧。”
政事堂內眾人本都在低頭辦公,此時竟都好奇不已,紛紛探頭來看。
沈子安於是進了屋,拱手朝年輕人笑道,“多謝。”
“昨日便聽聞沈侍郎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那人說道。
“兄臺過獎了,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下官姓杜,單名一個若字。”那人說著,便將二人引至屋內火盆前,說道,“二位大人就現在這裡等候罷,也好除除身上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