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韶華垂眸,視線落在地上那灘未幹的血跡上,沉默片刻,忍不住問:“那他怎麼辦?”
“殺了。”陸崖語氣輕飄飄的,彷彿只是說了一句微不足道的閑話。
紀韶華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夜深如墨,天邊殘月被雲層遮住大半,冷清而壓抑。夏夜風拂過,雖不寒涼,卻吹得紀韶華心頭隱隱發冷。
她忽地停下腳步,喚住正欲送她回房的陸崖,回頭看他一眼,輕聲問道:“所以你一開始來金城,本就是為了找於慕雨,對吧?”
“你很聰明。”陸崖笑了笑,帶著幾分贊許地看著她。
他也不遮掩,坦然承認道:“於無憂說的那些事,很多稍加查探便能得出,不必我親自來。但整個於家最奇怪的,偏偏就是那個嫡女。”
紀韶華若有所思,抬眸看他:“所以你早就覺得奇怪,為何最後入宮的是於瑩瑩,而不是她?”
陸崖不急不緩地搖了搖頭,“暗衛查過,於慕雨自小得兩家長輩寵愛,性情溫和,容貌清雅脫俗,人稱金城‘冬雪春梅’,在附近一帶也算小有名氣。”
“若說當年於家捨不得嫡女入宮受苦,倒也勉強說得通。但暗衛查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陸崖微側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於家花了不少銀子,四處打點,只為讓自家女兒在眾秀女中脫穎而出。
“而那些被打點的人都說,名單上原本寫的,就是‘於慕雨’。”
紀韶華聽罷,眉心悄然擰起:“你卻從未告訴我這些。”
陸崖緩緩靠近,語氣似漫不經心,眼底卻藏著一絲譏諷:“小郡主不是說過信我嗎?怎麼……”
他嘴角一揚,笑意涼薄,“如今後悔了?”
後悔?她從如此想過。
她始終明白,陸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她。但她更明白——
不被信任的,從來不是他陸崖。
紀韶華無懼地直視他的眼,卻未開口辯解。倒是陸崖卻似被她目光撕去臉上偽裝般,笑意倏然散去。他輕拂長袖,收回那壓迫的目光。
“你說這些,是為何?”紀韶華也不點破,只順著剛剛的話追問。
夜風卷過廊簷,遠處燈火搖曳不定,地面浮光暗動。陸崖背身而立,語氣輕緩地吐出兩個字。
“臨時。”
紀韶華怔住。
“臨時改人。”陸崖目光幽沉,低聲接著道,那份進宮的名單,是在前一晚,才換掉的。”
回到屋中,夜色沉沉,夜風吹過木窗,發出細碎的聲響。
紀韶華靜靜坐下,卻並無睡意,腦中仍回蕩著陸崖方才的話。
“送嫡女入宮,是於家早就籌謀已久的事……可為何偏偏在最後關頭,於慕雨卻突然與情郎私奔了?”
她蹙著眉反複思索,這一切確實太過巧合,而關鍵,正是陸崖所說的——臨時。
臨時換人,臨時逃走。
這其中,怎麼想,都少不了於瑩瑩的手筆。
可問題是,於瑩瑩不過是個出身低微、在府中飽受欺淩的庶女而已。
她沒有地位、沒有人脈,甚至連一個說話的權力都要小心翼翼。
那麼她又是如何提前安排好一齣“情郎私奔”的戲碼?拿什麼去說動一個官家小姐?又靠什麼幫他們躲開府中的層層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