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直視神。
王座上的身影端坐著,天地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四面八方盡是蒼茫,笛子安跪伏的地方,正是泰山之巔尊崇的祭壇。
“扶桑的安倍卿曾編制過一段祭舞,本座很喜歡,就照著那一段來吧。”
那聲音帶著無上的威嚴,彷彿天上天下唯一的真理,言出法隨,笛子安深深跪伏,腦海裡沒來由的多了一段影像,影像中的人俊美的過分,甚至可以說是陰柔,身段纖細優雅,舞步飄逸如游龍,其人起舞,寬大的巫服成為最好的搭檔,
舞蹈可以說相當輕柔,但是柔中帶剛,伴隨著舞步,那人高聲吟唱,讚頌極致尊崇的神明!
笛子安聽得懂那人所用的語言,但是學不會,因為一字一句,皆是最純正的陰陽密語,沒有傳承無處可學,而舞步身法則深深的印刻在腦海裡。“天逢貪狼,一陽星君,天內巨門,地聲星君,天衝祿存。”在那位巫者的口中,這段泰山府君祭文雖莊嚴卻悅耳,既溫和而平穩,又恬淡且古典。笛子安壓力山大。
只教舞蹈,不教歌詞的嗎……笛子安彷彿被趕上架的鴨子一樣手足無措,但此時顯然沒有時間再給他猶豫了,神明就在天上注視著自己,笛子安深吸一口氣,或許是尊貴的府君也沒有想過,笛子安會說不出陰陽密語,又或許是命中註定,笛子安肅穆起身,寬大而修長的巫袖向兩側揚起,
泰山府君祭,舞起!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笛子安第一次發覺自己的聲音如此空曠浩渺,輕靈絕塵,在笛子安開口的瞬間,天地四野寂寥無聲,隨後,四面八方揚起低沉的頌唱,盡是重複笛子安的歌聲,一人之聲,百人之音,千萬人之響低聲交疊,笛子安起舞,長袖翩然,在起舞之前,笛子安還覺得舞姿太過妙曼,相當於男人跳女舞,有點難為情,但當進入節奏,身心都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支配。
而長風在這時撫過山林,林間泉水叮咚,萬物爭相舒展,天地間鳥獸蟲蛇為祭歌配樂,竟然搭配的完美無瑕。
王座上的存在投下目光,饒有興致的看著笛子安,這大概是笛子安數十年歲月裡最為尊貴的時刻,人生的高光時點,而舞祭還在繼續,笛子安伴隨天地為其敲響的節拍起舞,高聲頌唱,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
隨著笛子安歌頌,空曠的山頂光景變換,如同瑤池盛會之景再現山巔,仙家神聖往來不絕,仙瓊玉露,觥籌交錯。王座上的身影從烈日中伸手,往虛空中一握,握住了虛幻的酒杯,抬手,似乎大宴滿座來賓。
“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滿座賓客回禮,飲盡杯中仙瓊,一同為王座上的存在獻上最崇高的禮敬,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
“陳竽瑟兮浩倡。”笛子安且歌且舞,巫袖翻騰,巫服輕盈旋轉,如蹁躚女子般優雅靈動,但又有如人間帝皇般高貴尊崇,四面八方湧起重重疊疊的低聲頌唱之聲越發激昂,一同將盛典推向頂峰!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
“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笛子安長袖翩然,身姿妙曼,烈日的光輝達到頂峰,王座上的身影起身,從烈日裡走了出來,面容一片模糊,帝冠華服,身後是被烈日分隔的天地,陰陽混沌都顯現在其身後,
無窮的尊貴,至上的權柄。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
“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四野之聲頃刻消散,剩下笛子安最高聲的歌頌,一曲舞罷,順勢巫服輕柔垂下,跪伏在地。王座之前,帝冠華服的身影輕輕抬手,身後的陰陽破開,無邊的光芒向四面八方掃蕩,
“善。”
一言之下,笛子安只覺腦海轟鳴,龐大的資訊紛雜湧入,一瞬間彷彿經歷百代千世,那是關乎泰山府君座下靈巫的傳承,引渡陰陽,主祭死生,一念幽冥,一念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