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轉身吩咐:“七叔,迴轉莊上去。”
七叔答應一聲,指揮著幾個船伕轉頭。
正鬱悶著在家中悶得發慌的宋江哪裡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正在議論著一個幾乎是讓他走向地獄的道路。
今日的朝會開得非常的圓滿和諧,簡直是幾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奇觀。
今天只議了一件事情,一件可以掀起驚濤駭浪的事情,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大事。
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竟然不到半個時辰便全數透過了,上至皇帝陛下,下面文武百官沒有一個反對的。不管是閹黨還是蔡太師一黨,甚至一向是你支援我就一定要反對的御史臺的清流們都是全數投了贊成票。
於是乎,一件也許會改變整個歷史的荒誕事件誕生了,北伐!
奇怪的北伐,幾千人的北伐,民軍北伐!
大朝會上,徽宗道君皇帝意氣風發的頒下旨意:封濟州義勇民軍為義勇先鋒軍,配禁軍餉,義勇先鋒軍首領宋江為雲騎尉、義勇先鋒軍統制,副首領孫俊真為武騎尉、義勇先鋒軍副統制,賜金百斤,緞三百匹,以褒剿匪之功。另著義勇先鋒軍十五日內赴京另有重任。
徽宗皇帝定下了北伐先行之策,頒下旨意,第二日天使便持著聖旨趕赴濟州。
宋江渾渾噩噩的繼續自己的養傷生涯,不過現在二姐對他也管得不是那麼緊了,畢竟是眾人的頭領,總是要去巡查軍營,做些自己該做的事情。
他受傷也有些時日了,傷口已經癒合大半,每日早晨起床已經在做些恢復性的鍛鍊。不過日常的生活還是約束著,不讓做些劇烈的運動。
這段時日的生活規律得很,每日早起鍛鍊一個時辰,然後去南營轉上一轉,中午便在大營裡吃了,下午處理些軍務,然後回家。有點象後世上班族的三點一線了。
義勇軍的轟轟烈烈的訓練也是拉開了帷幕,整日整夜的高強度訓練,宋江有時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是太苛刻了。
可是真的時不我待,即將在十月方臘便要起事了,現在的兵士們,宋江都是準備拿來當軍官用的,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這時訓練的苦些到時傷亡也少一些。
宋江哪裡會知道,馬上便會有更艱苦的路程等待著義勇軍,如果他能提前知道的話,相信他一定會把現在他覺著很苛刻的訓練再次加倍。
當宋江得知此事之時,朝廷的天使已經快要到達濟州城了,宋江拿著福金的書信發著愣,他不明白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蔡京會欣然同意,候蒙和宗澤究竟和他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送。
福金的信中說的再明白不過,將事情的經過寫得非常詳細,宋江其實心裡也明白宗澤與候蒙是為了什麼做下這等事,不過他心中的怒氣始終是發散不出去。
接到此信,宋江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破口大罵,你們有什麼權利來自作主張要我去北伐?你們既然效忠這個鳥朝廷幹嘛你自己不去?幹嘛要拉著我去墊背!無數經典的三字經、國罵脫口而出,直直的罵了小半個時辰。
盼兒姐妹聽著自己主人一反常態的咆哮,嚇得花容失色遠遠的守到院子門口,生怕有人會闖進來。
宋江罵了良久,終於止住了自己的憤怒。他頹唐的倒在椅子上,無可奈何的發呆。
兩個老匹夫,要幹這種缺德事也和老子先打個招呼啊!是了,他們怎敢和我先說,萬一我不干他們怎辦,所以他們就生米做成熟飯,宋江邊想著又罵了一句三字經。
不想了,先叫人來開會吧。宋江搖頭嘆息,推開窗子大聲把盼兒喊了過來,盼兒有些怯生生的走過來,她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宋江如此暴怒的一面。
宋江看著她那有些害怕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輕輕說道:“你別怕,我這火氣已經過了,你去叫人到大營和梁山上傳信,讓幾位管事的必須馬上趕過來,我有要事。”
盼兒抬頭看了看宋江,有些擔心的說道:“主人,可不要再生氣了,醫生說你現在傷勢未好,發不得怒,小心傷口裂開。”
宋江無語的點點頭,揮手讓她快去。盼兒囑咐妹妹幾句,匆忙的去了。
宋江看著她離開,忽然覺著全身的力氣似乎一下被抽空一般,倒在椅子上大口的喘息。
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現在的義勇訓練都是針對方臘起事兒準備的。就算退一步說,就算針對遼國訓練,這麼點時間夠什麼用?
宋江感到無比的荒唐,這大宋朝堂上的高官重臣們都是傻子不成,就我這幾千民軍北伐?這不是個笑話麼?就算如福金所說,只是為了試探一下遼國的軍情,派些探子不比我這幾千的軍馬更強?
理想主義害死人啊!宋江知道宗澤的打算,或者就是那日宗澤所說的那般,是想依著那個計劃行事。可是那個計劃實在是險之又險,只要稍微一個環節沒有跟上,便是斷無生理。
難道候蒙和宗澤他們便看不出這一點嗎?宋江自己都不信,也許在他們的眼中,和大宋江山社稷比起來,自己便是死上十次他們也會覺得是我的榮幸罷。
宋江只覺得欲哭無淚,自己那麼好面子做什麼,當時在潘樓直接回絕了不久完了?非要說些大話,現在好了,怎麼收場?
宋江腦中亂作一團,這朝廷旨意已經在路上,自己接還是不接?接了是九死一生,不接的話恐怕只有扯起大旗造反這一條路可選了。
他盡力的讓自己清醒下來,可是怎麼可能?宋江慢慢的站起身,圍著書桌走了幾步,忽然瞥見牆壁上掛著的一把寶劍,信手摘了下來,一按繃簧,拔劍出鞘輕輕的揮舞著。此劍端的是把寶劍,劍身青白,刃如秋霜,靠得近些便感覺一股寒氣逼人。
宋江手舞長劍有感而發:“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隨著“海”字唸完,手中長劍一揮,眼前的椅子被生生劈成兩截。
這一首詩唸完,宋江總算是發散了心中大半的怨氣,終是可以安靜下來考慮如何應對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