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緩緩直起身來,朗聲道:“澈多謝國公爺厚愛。只是澈已成人,且能餬口,已是打算在國公府附近賃一個小宅子居住,既方便過來探望各位長輩,亦方便日後行事,還望各位長輩勿怪。”
韓氏吃驚地看了程澈一眼。
與程修文和離一事,一步步,她幾乎全是照著兒子的指點行事,能以最小的代價帶走一雙兒女是萬沒想到的。而這其中每一步,伯府上那些人的反應,幾乎都在長子算計之中。
對這個不是親生的兒子,她早已當成了親子,視作將來她與微兒的依靠了,卻沒想到澈兒不願住在國公府裡。
衛國公夫人陶氏便開口道:“澈兒這樣說就見外了,國公府地方大,你的院子早已收拾了出來,何必出去賃院子住呢,平白多些花銷。”
段老夫人連連點頭:“陶氏說得對。澈兒,在我眼中,你和微兒沒什麼區別,且安心住下,就像止兒他們一樣。”
程澈態度恭敬,語氣卻堅定:“澈明白各位長輩的厚愛,只是男兒成家立業,是要努力讓父母妻兒過上安穩日子,而不是一直躲在長輩庇護之下。現在有這樣的機會,還望各位長輩成全澈一番打算。”
陶氏還待再說,被衛國公打斷:“哈哈哈,澈兒說得好,男兒是該頂天立地。你既然決心出去住,我們就不攔你了,只是記得有困難不要一味撐著,國公府永遠是你的家。”
老衛國公聽長子這麼說,喝了一口小酒,贊同地點點頭:“是該出去經經風雨了,以後才有出息。”
聽前後兩代家主這樣說,其他人自然不再多言。
程澈依然沒有落座,環視眾人一眼,開了口:“至於記名一事,澈在此想請求各位長輩特別是母親原諒。”
“這話怎麼說?”衛國公眯起眼。
他早就看出來這個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心思深不可測。不然也不會在程修文回來那年,跑來國公府跪求父親教他槍法。
感受到無數道灼灼目光落在臉上,程澈暗自吸了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人若無根。便是那水上浮萍。澈的身世既然已經曝光,就想尋一尋生身父母。至於母親,在澈心裡永遠是最親近的人之一,請母親原諒澈的任性吧。”
程澈說著,緩緩跪了下來。衝韓氏磕了一個頭。
韓氏怔怔上前一步,望著眼前的兒子,眼一熱,不由流下淚來:“澈兒,你是不認我當母親了嗎?”
室內安安靜靜,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這母子二人身上。
這些目光,似是有實質壓力,彷彿在指控程澈的不孝。
而程澈卻跪得筆直,神情坦蕩:“母親還不瞭解兒子嗎?澈永遠不會不認您的。”
“那你怎麼會不願意記名?”韓氏有些恐慌,聲音急切起來。“就算你要尋生身父母,那,那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之事,萬一就尋不到了呢?”
“澈相信事在人為,請您成全。”程澈俯身再磕一頭,額頭觸到冰涼的地板上,發出咚的響聲。
這一頭磕得結結實實,再抬頭,額頭已經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