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瞪眼道:“寧王不想讓末將知道、是他找人乾的歹事!”
“有道理,不過我的意思不是這個……”齊尚書頓了頓,換了一種口氣,用非常緩慢而清晰的聲音道,“我問得不恰當,這麼問罷……你是怎麼被騙出城的?”
李泰道:“那漢子拿了一份偽造的密旨!”
齊尚書馬上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偽造的?當時為什麼不知道?”
李泰道:“那份密旨真的非常像!字跡簡直就是聖上的御批,末將見過御批,還仔細欣賞過!但是後來那幾個殺手在背地裡說,‘那是偽造的密旨,輕易就把李泰騙過了’。末將也是後悔莫及,只怪當時沒多想……唉!來的人只有一個,又像個文人,末將就輕敵了……”
“若照李將軍剛才說的經過,便有點蹊蹺。你的兩個親兵被射|死了,血跡已經留下;殺手卻偏偏要抓你活的,然後打算再活埋,以至讓李將軍逃脫。這不是有點說不通麼?”齊尚書冷冷道。
李泰一語頓塞,“齊部堂啥意思?”
齊尚書不答,又問道,“那密旨上寫的是甚麼?”
李泰想了一會兒,道:“上面分兩行寫著‘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
“好的……今日讓李將軍專門跑了一趟,多謝了。”齊尚書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扇了扇水面,但並沒有喝。
李泰見狀,便知趣地起身抱拳道:“末將告辭。”
“來人,送客。”齊尚書喚了一聲。
等李泰走了,齊尚書也站了起來,整了整衣冠,徑直便走出書房,往衙門外面的千步廊而去。走出衙署時,齊尚書看了一眼西邊的日頭,估摸著到酉時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便加快了腳步。
兵部尚書齊泰走到奉天門外時,忽然發現後面跟著一個人,他便緩下腳步,轉頭看時,原來是太常寺少卿。
齊泰臉上有冷意,故作客套地招呼了一句,便到奉天門找當值宦官去了。
……皇帝朱允炆還算勤政,上值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御門待著,不是聽政、就是在批閱奏章。這時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走到旁邊,站了一會兒沒吭聲。
等朱允炆停下筆,轉頭過來,那宦官才小聲道:“皇爺,兵部尚書和太常寺少卿想覲見奏事。”
“嗯。”朱允炆發出一個聲音。
宦官腳步緩慢地退了幾步,琢磨片刻,便轉過身,向御門外走去。
不多時,兩個大臣便走進御門,先行大禮、謝恩,然後爬了起來。兵部尚書齊泰上前兩步,作揖道:“臣啟奏聖上,臣今日見了李泰,便是從大寧城回來的那個武將。李泰說,他被一份偽造的密旨騙至大寧城外,密旨的內容是‘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
齊泰微微一頓,繼續伸直手臂抱拳道:“臣請奏,聖上可曾授予大臣勳貴、如此內容之密旨?”
大殿上非常安靜,朱允炆好一會兒一言不發。周圍的人或許認為他在回想,畢竟皇帝不一定只寫過一道密旨。
過了片刻,朱允炆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朕沒下過如此密詔。”
齊泰聽罷,過了一會兒便拜道:“謝聖上。臣謝恩告退,聖上萬壽無疆……”
朱允炆看向太常寺少卿,那太常寺少卿也說了一件小事,接著便退下了。
大殿上重新恢復了安靜,剛才似乎只是皇帝日常理政的內容之一而已。幾個宦官見大臣走了,皇帝也沒吭聲,神情都有點放鬆下來。
不料就在這時,朱允炆忽然將手裡的硃筆重重地摔在御案上,“啪”地一聲,筆毫上的紅墨四濺,彈到了下面的地磚上!
旁邊的那個宦官整個身體都是猛地一抖,臉馬上就白了。
“譁!”朱允炆忽然揮起袍袖,在御案上一掃,上面擺放的奏章頓時“稀里嘩啦”地散落一地,硯臺、茶杯、鎮紙等硬物“叮叮哐哐”摔在地磚上,頃刻之間便是一片狼藉。
然而朱允炆並未住手,他的臉上青紅顏色相間,一把抓住御案上的黃布一扯,然後雙手將御案猛地向前一掀,“砰哐……”
周圍所有的宦官宮女,全部跪伏在地上,嚇得身上直顫,他們撅起屁|股、臉貼著地板,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只有朱允炆在“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那裡,既不說話,也不再動彈了,整個人就像僵了一樣。他的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眼睛紅紅的,神情十分之複雜,好像剛吃完一坨甚麼汙物、並噎在了喉嚨上打著臭烘烘的嗝,又好像剛與人打了架,怒氣依然沒有平息。
……“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這份密旨是寫給長興侯耿炳文的,一字不差!但是耿炳文早就在真定城下、被高陽郡王朱高煦陣斬了,據說耿炳文的頭盔、佩刀等物已被搜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