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洪身材不高不矮,然而在高大威武好似黑塔一般的趙成孝身前,便顯得有些矮小了。
秋儀之笑道:“趙哥這話說的,打仗又不是晾衣服,要這麼高做什麼?人矮點,兩軍對陣時候,箭矢都從頭頂上飛過去了,不是正好能夠保命麼?”
秋儀之話音剛落,眾人便嬉笑起來,就連平素頗為嚴肅的趙成孝也微笑道:“還是大人有見識,這點我怎麼就沒想出來呢?”
趙成孝又對孟洪說道:“我看你也是條漢子,既然大人說話,便收了你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到縣衙這邊來報到。不過有話我先說清了,你不要以為是大人親自招來的,就在我面前裝大尾巴鳥,所有事情都得按規矩辦!”
未待孟洪答應,秋儀之便道:“對,就是這話沒錯。新招的兵,同我手下這些老親兵都是一視同仁,既不欺負、也不偏袒,孟洪你懂了嗎?”
孟洪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樵夫,聽了秋儀之和趙成孝的話,懵懵懂懂不知如何對答,只一個勁地點頭。
秋儀之見他這副憨厚樣子,倒也覺得放心:“那好,你憑本事賺了我一兩黃金,我也就不再賞你了。回去安頓好母親孩子,明天就來吧。”
他又扭頭對圍觀眾人說道:“本官知道山陰縣清苦,這才開了一個月二兩銀子的軍餉,足夠你們全家吃飽穿暖的了。可是我這錢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賺的,你們要是覺得自己有這個本事,就到這位趙將軍這裡報名。”
秋儀之話音剛落,人群便炸開了鍋,眾人立即將趙成孝等人圍了個水洩不通,無不躍躍欲試地舉手想要報名。
秋儀之見了這副熱鬧場面,心裡十分高興,便放心地從人群之中擠了出去,卻見溫靈嬌正遠遠站在一旁,伸手招呼自己過去。
待秋儀之走進,溫靈嬌又伸手一指一旁的一座兩層茶樓,說道:“公子,林先生和吳小姐正在茶樓上飲茶看景,請你過去呢!”
秋儀之順著她指點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林叔寒憑欄而立朝自己微笑點頭,便也伸手打了個招呼,便請溫靈嬌一同登樓同林叔寒相會。
林叔寒和吳若非似乎是已來了許久,桌上放著的兩碗茶都已被喝空了一半。
溫靈嬌見了,便吩咐荷兒道:“荷兒,你隨身帶了今年的新茶麼?還不趕緊給幾位沏茶去?”
荷兒聽了一怔,趕緊答應一聲,便快步退了下去。
吳若非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見荷兒神色同平日不同,便問道:“荷兒姑娘似乎有些不太高興麼?是不是溫小姐方才訓斥過她了?”
溫靈嬌委婉一笑,略一頷首道:“荷兒做錯了事,自然要懲戒幾句了。”
一旁的秋儀之卻唯恐他們在這事情上深究下去,便立即打斷話題,對林叔寒道:“還是林先生出手不凡。一篇文書明快通俗,讓目不識丁的老百姓也能看個明明白白,省了我說多少話。我看這次募兵要是順利完成,林先生當記首功。”
林叔寒倒也不客氣,點頭道:“古來倉頡造字,就是讓人閱讀交流的。上古諸子散文用詞精煉,不過是當時以刀為筆、以竹為紙,不得已而為之。今人附庸風雅,誤解先賢本意,作文非要艱深得旁人看不懂才好,真是無理取鬧。”
正說話間,荷兒已捧了一隻茶盤,盤上端端正正放了四碗沏好的茶,四平八穩地端到桌上,逐一分到眾人面前,朝眾人施了個禮,便退後遠遠地在一邊侍立。
林叔寒話說得多了,口中有些乾渴,第一個舉起茶碗,輕輕揭開碗蓋,一股茶葉的清香便從碗裡頭髮散開來,將眾人籠罩其中。
吳若非深吸一口茶香,讚歎道:“這是今年的西湖龍井吧?怎麼聞著香氣,要比我平常喝的要好多了呢?溫小姐,你這些茶葉,是從哪裡來的?”
溫靈嬌平時享用的茶葉,都是底下信徒供奉上來的,因信天尊教的人裡頭不少都是富商,送上來的自然也都是好東西。然而溫靈嬌自小嬌生慣養,只覺得這些東西都是理所當然,卻沒想過到底是什麼來頭,自然沒法回答吳若非的問題。
倒是林叔寒搖著摺扇說道:“若非,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且聽我慢慢道來……”
眾人都知道林叔寒要掉書包袋,然而他確有真才實學,見識又極廣博,不能不讓人信服,便屏氣凝神聽他說道:
“好茶多產自山中,只因山上多有霧氣氤氳,茶葉吸收霧中精華,自然就好了。而杭州西湖山谷一口古井當中,有棵老茶樹自井壁邊上盤旋生出,好似一條虯龍。這顆茶樹因有古井中泉水的薰陶,時時刻刻從不斷了有霧氣的氤氳,因此其上所產的茶葉乃是毫無疑問天下最好的。然因此樹天下僅有一棵,而且樹齡已高,產量稀少,故將此井旁邊所產的茶葉,統統稱為龍井茶。其色香味雖在尋常茶葉之上,卻因處山谷之中,沒有山頂霧氣環繞,因此便也稱不上極品了。”
吳若非恍然大悟道:“莫非我平日裡用的,都是這些茶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