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話本里看的,但好像確實是這樣……人家說宮闈不入外男,要麼你是皇親,要麼你得是……太監。”少年抿唇看著她,神色帶著點兒倔強。
許綽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往前推了他兩下:“你先走。”
裴液轉過身,踩著腳印蹙眉走了兩步,身後是女子努力平淡的聲音。
“放心,”許綽停頓,繃了一會兒,淡聲道,“不割你的。”
“……我知道,我就問問。”裴液語氣平淡,“對了,還有個事兒呢,我進宮之後,是不是能見到皇帝。”
“看你怎麼逛吧,你要是愛往紫宸殿走,怎麼也能見到一回。”
“皇帝應該不欠人東西吧。”裴液偏頭確認道。
許綽微怔:“什麼?”
“那天他把我劍砸壞了,你後來不是說,那茶杯蓋是御用的嗎。”裴液道,“但好幾天了,他也不說賠我。”
“……你自去找他要吧,別再問我這種蠢話了。”
“怎麼是蠢話,那柄是……人家送我的劍,很重要的。”
許綽卻不應答了。
兩人踩著林雪回到車駕前,午日高升,樂遊原上人也多起來了,遊人們臉上帶著笑,衣服也與平日不是一個色調,整體變得乾淨而新,而且多有些鮮豔的顏色。
街道兩邊的攤位也隨著溫暖起來的陽光紛紛搭好了,多掛著硃紅的彩畫,風中搖擺的春聯,還有各色甜食與令孩子們蹦跳凝望的小玩意兒。
“說前道後,明日就是除夕了。”許綽嘆道,笑了下,“辛苦忙碌許久,世上事情哪有完呢,還是先過個年再說吧。”
“那你說的都是年後了?”
“是,年後再調遣你。”許綽笑道,“都是壬午年的事情了。”
她掀簾上車,懷中暖爐剛好燃盡了。
“今年來舊宅裡過吧,喚上些同樣羈留在京的朋友,剛好可以一起。”
裴液卻在車門流連了一會兒,回頭看著那街上諸多的攤位,有些躊躇。
車上許綽垂眸:“你幹嘛?”
“咱們不買點兒年貨嗎?”裴液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的。
自從見了世面、有了錢以來,這是他過的第一個年呢。
新鮮玩意兒也太多了。
……
……
臘月廿九,一年之春將至,宮裡也張燈結綵。
朱牆碧瓦結起燈籠,宮娥們將綵綢系在簷下,把乾淨的雪堆成憨態可掬的小人,每年的這個時節,宮中散放補貼,乃至分批遣宮人們返家省親,貴人們臉上也多是溫笑和氣,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日。
然而就在今日的紫宸殿,氣氛卻比一年中任何時候都要凝肅,已換上彩衣的宮人們噤若寒蟬地伏地,她們早時受皇后之命來清掃殿宇,如今跪在這裡成為雕塑。
“兩朝肱骨,國之叔舅……”朱衣的李翰飛甚至沒有換上朝服,他跪倚在盤龍柱旁,身上還有酒氣,雙眼紅通而麻木,唇色青紫,語聲微顫,“就這麼教賊人當街割去了頭顱……”
殿中楊遽虎,張夢秋,巡街之郎將盡皆跪伏,堂上卻沒有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