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道:“金公已去處置了,說是……兵部那邊,有人議論……宮中可能要生變!說什麼,新君登基,正在爭議著太子是否更為聖明,有人發生了口角……”
胡廣一驚,道:“這些事,這些小小的兵部郎官們如何知曉。”
舍人道:“胡公不知,這些事,早已人盡皆知了,連街頭巷尾,都開始在議論。”
“啊……”胡廣一愣,道:“這是誰傳的?”
舍人道:“又是監國,又是解決大臣居所的問題,這……還需傳嗎?連三歲稚童,也曉得的吧……”
“夠了。”胡廣頓時覺得心口憋的難受,一時間一股子火氣突突地冒,大怒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這樣可以說的嗎?真是豈有此理,這天下的事,壞就壞在這些人的一張嘴上,什麼妖言都敢說出口!今日敢傳這個,明日豈不是還要造反?”
舍人大吃一驚,慌忙拜下,結結巴巴地道:“萬死,萬死,學生其實也是見大家都在說,所以才如此口不擇言,請胡公恕罪。”
胡廣也不是個特愛為難人的,見舍人嚇得不輕,便嘆息道:“哎,罷了,以後要記得慎言。”
他好像一下子進入了賢者時間,頓時覺得人生少了許多的樂趣,竟有幾分悵然若失。
到了次日,崇文殿中,一場廷議開始。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一場巨大的爭議,竟在眼前。
戶部那邊,擬出了一份章程,這章程群臣大抵看過,本來倒也沒有什麼爭議的。
無非是根據品級,來確定宅邸的大小,雖只是草擬出來的章程,許多地方,還值得商榷,卻也一時之間,挑不出毛病。
可廷議的諸公們剛剛大致地確定了這章程,可很快,到了下午,就好像天下大亂了一樣。
原來若是按著章程來看,一個一品大臣,宅邸可能要佔地十畝,而二品則為九畝,以此類推,若是到了六品、七品,則可能只剩下了可憐的一畝不到了。
參加廷議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自然樂見其成。
可那些沒有參加廷議的大臣,卻跳腳起來,鬧得厲害。
要知道,大明的官制,可不是看品級的,比如一個三品、四品的鴻臚寺少卿,看上去品級高,可在某個部堂裡,一個六七品的兵部給事中,卻有監督部務的權力,甚至可以封駁聖旨,其權力,甚至遠在部堂裡尋常的郎中和主事之上。
至於監察御史,更是可以監督百官,別看品級低下,可實際上,即便見著了侍郎都未必心怯。
當然,更不必提,其他的清流官了,他們的特點就是品級低下,卻有很高的話語權。
現在你給他們分小宅子,然後一群老傢伙們想住大宅子?
平時,這些低階的清流,見了老傢伙們,總還會表示出敬意,可對於清流而言,他們絕大多數,都在京城租住,自然遠不如其他人油水豐厚,真到了這個時候,誰肯輕易低頭?
於是乎,幾乎所有的部堂,都鬧得一派雞飛狗跳。
一日下來,從給事中到御史,再到修撰、編修等官,抬手便是進行彈劾。
俱言眼下居不易的問題,多為清流,因為品級低,官俸不及他人,因而生活拮据,反觀那些大學士、尚書之輩,個個家中奴僕成群,若是照著現下的章程來擬定,不但不公,反而無法解決居不易的問題。
這一下子,連文淵閣裡頭,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了。
因為,居然連胡廣都能察覺到,往日裡這些低眉順眼的舍人,現如今,卻也表現出了極大的怨氣。
於是不得已之下,文淵閣只好讓戶部重新擬定章程。
又出了一份章程,可依舊爭議還是巨大,因為高品的大臣,確實宅邸規模小了一些,可依舊還是比低品的大上不少,有了前一次勝利的經驗,清流們自然不依,於是開始大肆地攻訐起來。
一開始,可能還只是表示自己生活困難,可大學士和尚書們比較奢靡。
後來發現這一套還不夠猛,轉過頭,有人先打起了第一炮,直指能參與廷議的高品大臣們有人斂財,家中早已積蓄了不少的財富,這樣的人……哪裡還有居不易的問題。
而攻擊的物件,便是禮部尚書劉觀,劉觀嚇壞了,沒想到從前自己吃相這樣難看,也不曾遭人詰難,現在這好好的分宅子,卻教自己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慌的連忙告病。
可有了這個啟發之後,局面就開始越發的不可收拾起來。
各種攻訐滿天飛。
就是連胡廣也深受其害,因為……他有錢。
甚至還有人,蹲在胡家的門口,去計算胡家每日採買的數目,一筆筆的賬,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藉此俱言胡廣生活奢靡,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胡廣是死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個清清白白之人,居然也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