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保持沉默,大家便很快散了。
等到大家各自回自己的值房辦公,胡廣才小心翼翼地進了楊榮的值房。
“楊公,楊公……”胡廣進了楊榮值房,便立即將門關上。
“又是何事?”楊榮剛剛坐下,聽到聲音,才抬頭看向神神秘秘地走進來的胡廣。
胡廣在楊榮的跟前坐下,便道:“楊公難道沒有什麼看法嗎?”
楊榮只吐出兩個字:“沒有。”
胡廣頓時挑眉道:“楊公,這是什麼話!這文淵閣裡,一向屬你最聰明,若是連你都沒有看法,那麼此事就更蹊蹺了,事有反常即為妖,要知道,宮中可是一向吝嗇……”
“胡公……”楊榮打斷胡廣,帶著幾分語重深長的意味道:“胡公還是慎言吧。”
胡廣卻是理直氣壯地道:“這不是你我私下之間說話嗎?楊公若是有什麼念頭,何須瞞我?你是曉得我的,我覺得蹊蹺的事,心裡便放不下。”
楊榮嘆了口氣,道:“你啊,真是越發的大逆不道了。”
胡廣無辜地看著楊榮道:“哪裡的話……”
楊榮卻道:“不過你可以口不擇言,大逆不道,即便教人知曉去了,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只當你是‘憨厚’,不會與你計較,總不至猜忌到你有什麼企圖。可若是老夫有什麼話,傳出去,可能就要遭來災禍了。”
胡廣頓時擺出一副認真的樣子道:“楊公放心吧,我胡廣是什麼人啊,此事,出得你口,入了我耳,便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楊榮深深地看了胡廣一眼,似乎……對於楊榮這樣心思深沉之人而言,若是連胡廣都不值得信任,那麼天下,就真沒有值得信任之人了。
看胡廣一直追他到值房裡來問,便知胡廣今日是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於是楊榮道:“你猜為何方才,在書齋裡頭,其他諸公,都沉默不言?”
胡廣擰著眉,想了想道:“我所疑慮的就在於此,平日裡,諸公對天下的事,都是各抒己見,可唯獨對於今日的事,卻如此的沉默。”
楊榮笑了笑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胡廣一臉懵道:“什麼話?”
楊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陛下突然徹底放權,令太子殿下監國,而太子監國,辦的第一件大事,則是要解決大臣居住的問題……難道,這其中沒有什麼牽連嗎?”
話提醒到這上頭,胡廣就是一頭豬,大抵也能猜測到什麼了。
於是他遲疑地看著楊榮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即將有什麼不測?”
楊榮立即一本正經地道:“老夫沒說。”
胡廣緊緊盯著他道:“不,楊公就是這個意思。”
楊榮則道:“老夫也未必是這個意思。”
胡廣道:“可我聽出來了。”
“哎……”楊榮定定地看了他半響,嘆息道:“老夫只是覺得有一些可能。”
胡廣於是道:“若是這樣說來,也就解釋的通了。倘若,陛下當真可能要大行,那麼新皇也將不久登基,而新皇登基,不免要邀買人心。這些年來,因為新政,百官倒是受害不少,有不少人,對朝廷離心離德。對陛下而言,這當然不算什麼,陛下乃馬上天子,即便離心離德,又如何?可太子殿下,若是倉促登極,此時尚無足夠的威信,因而,藉此機會,收買人心,倒也未必沒有可能。”
說到這裡,胡廣眼眸微微一張,道:“楊公,我明白啦。此舉……是太子殿下,想要緩和朝廷與大臣之間的矛盾,為將來的安穩過渡,做萬全的準備。不知楊公是否是這樣認為?”
楊榮面無表情地道:“這都是你自己說的。”
這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就好,非得要說出來嗎?
胡廣卻笑了:“太子殿下,畢竟寬厚,採用這樣的辦法,於大臣和宮中而言,都有好處,如此……倒也不失為善舉。”
楊榮怕胡廣後面還會吐出更嚇人的話來,於是道:“好啦,這些話,可不能胡說,猜測宮中,這是大罪,就算有一日,你真忍不住說出來,屆時,也切切不可牽累至老夫身上。”
胡廣道:“楊公將我當做什麼人?”
胡廣好像一下子,醍醐灌頂,他心裡頗有幾分對朱棣的可惜,畢竟君臣這麼多年,雖然不至君臣相知,可感情還是有的。
此外,他現在發現了一片新大陸,也不由得對未來,充滿了期待起來。
得到了答案,胡廣便回到了自己的值房,他其實頗有幾分沾沾自喜,想到這樣的隱秘的事,自己既已察覺,而天下人卻矇在鼓裡,頗覺有幾分高明。
可隨即,卻有舍人來,這舍人道:“胡公,兵部那邊,有大臣打將起來了。”
胡廣一驚,一臉不悅地皺眉道:“真是放肆,這成什麼體統,到底是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