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過是閒話。
而在此時,平潭驛中。
當夏瑄經過多日的跋山涉水,風塵僕僕地抵達平潭時,卻發現這裡不過是福州府下的福清縣的一處驛站。
福清縣沿海,且又多山,因而,縣裡設定了三處驛站,除了縣城,還有一處多山的偏鄉,便是這平潭驛了。
夏瑄倒沒有耽誤,到了這裡,立即來到驛站點卯,驛站中總計有九人,驛丞是一個算學學堂的生員出身,還有一個看門和負責驛站伙食事務的,是個老邁的驛卒,是當初驛站留任下來的。
除此之外,其餘七人,則多來自於天南海北。
平潭驛下頭,是兩個鄉,三人負責一個鄉,因而這三人中,又設了一個長吏,另有一吏,則負責報亭。
當然,此時報亭的工作較為清閒,所有的書冊和邸報運輸,都另有縣裡的人負責,他只要守著報亭即可。
可也不白乾這樣的輕省的事,因為此人還負責一些文書和會計的工作。說穿了,反正人盡其用,啥都幹一點。
至於驛丞,平日除了督促驛卒們的工作之外,還要負責站中的馬匹事務,當然,那老驛卒和報亭的文吏,也都會分擔一些。
不過人雖少,卻聽人說,接下來還會擴編一些人員。
因為平潭驛即將要修繕和營建起一些建築,要修繕的乃是客房,這客房從前原本是專門負責接送官眷的,不過現在要改了。
管你是不是官眷,亦或者是趕考的讀書人,來了就要給錢住宿,以往不接受招待的過往商旅,現在也願意接受了,給住宿和飯錢即可。
這驛丞很親和健談,也可能是驛站很久沒有接受新人了,所以一來就開始滔滔不絕地給夏瑄畫大餅:“那平潭賓館,等修繕之後,就要開業,生意一定不會差的,實不相瞞,這也是咱們郵政司的主要業務,你可別小看了這個,從前的時候,這驛站住宿,就是白白貼給官眷和讀書人,一切給養,都是驛站負責,可現在要收錢了……就不一樣了。”
夏瑄忍不住道:“可我見縣裡也有不少客棧。”
“這不一樣。”驛丞道:“將來這兒,主要招待的乃是商旅,你想想看,住客棧的都是什麼人,那可都是外鄉人!這外鄉人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且這天下,終有不太平的地方,人到了異鄉,難免心中不安,其他的客棧,未必敢住,可咱們驛站的賓館就不同了,咱們可是隸屬於郵政司,這滿天下的人若都是歹人,咱們也不會是歹人!且郵政司的所有賓館,無論是平潭,還是北平,都是明碼標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文,你說……將來能不熱鬧嗎?”
夏瑄倒也遊歷過,不過往來的都是一些大城,住哪個客棧,其實都不緊要。
可現在細細想著驛丞的話,又想到這一路來,多是荒山野嶺,還真是這般。
他是少年郎,心大的很,可那些商旅,卻大多揣著金銀,亦或者是押著貨物,自然會無比的小心謹慎。
這驛丞看著夏瑄的神色,便知道他方才的話得到了認同。他微笑,揹著手道:“你好好幹,等將來啊,這賓館修繕好了,這賓館就交你負責好了,到時郵政司再招募幾人,我教幾人給你打下手。”
他這頭說著,卻恰好有一個長吏徘徊在門外,一聽這話,便徑直衝進來,氣沖沖地大呼道:“劉驛丞,你當初可不是這樣說的,當初你說我好好地幹,便教我管的。”
驛丞驟然之間,臉青一塊紅一塊,好不尷尬,便敷衍道:“咳咳……先讓新來的小夏熟悉一下業務,現在潭南那邊較缺人手,鄧達,你是負責譚南的長吏,明日你帶著他熟悉熟悉。”
…………
次日,夏瑄便出發了。
他跟著長吏鄧達,得知鄧達也是江西人,不由得親近了起來。
不過夏瑄有些後悔,因為他大抵知道,自己要乾的,竟只是跑腿的活。
將清早梳理出來的信箋和一些包裹,用騾馬駝了,大抵地規劃了一下要送書信和包裹的路線,便開始出發。
“鄧長吏,可是讀過書?”
“是。”
“我有一事不明。”夏瑄不由得好奇道:“鄧長吏既是讀書人,卻怎的分派鄧長吏來負責跑腿,莫不是鄧長吏得罪了那驛丞?”
鄧達笑了,一面牽著馬,此時二人至一處溪流處,在這種地方,並非處處都有道路的,鄧達要牽著騾馬,蹚水過溪,這騾馬不肯,鄧達便拍打它幾下,騾馬這才老實了,悲鳴一聲,乖乖悠悠然地下水。
等過了溪,鄧達才笑道:“咱們這些驛卒,個個俸祿這樣高,招募的都是能寫會算之人,你真以為,要送這書信,只有跑跑腿這樣簡單?”
夏瑄皺眉搖搖頭,其實他真的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意氣用事,他打小,就不曉得什麼是害怕。
唯獨後悔的是……自己不該魯莽,跑來這等偏僻的地方廝混。
走了一會兒,鄧達居然取出了一份地圖,仔細地分辨著地圖的位置,地圖之中,也密密麻麻地做著許多的標記,甚至有各種的數目。
細細看過之後,他便道:“往北走,先去前河村。”
在烈日之下,二人快步前行,終於抵達了前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