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曾經服侍過公子的小廝江大!”
有人認出了那突然跳出來的年輕男子,旁邊的人忍不住地竊竊私語,而與此有關的奴僕跪在前面,皆是難以置信又警惕的盯著他。
所有人都在害怕,江大接下來說的話,會不會將自己捲進去。
顧雲影摸了摸手腕上的邪煞環,眉梢微微挑起,旋即露出一抹純良的笑意。
她先是回頭安撫了一下情緒激動的三夫人和顧清江,而後又對著江大欣慰道:“看來還是有明白事理的人,你叫江大是吧,說來聽聽吧,你對於公子意外身亡一事,知道多少?”
江大跪得規規矩矩,深深地埋著頭,讓人看不真切他臉上的神情,只從甕悶的聲音中聽出了些許的哭腔:“奴才是從六年前起服侍公子的,雖然只是一個前院掃除的雜役,可是公子性情寬厚,對待下人們也頗為溫和,所以我們都念著他的好,像公子這般好的人,僅僅是去了後山一趟就被突然竄出的妖獸襲擊身亡,奴才當時根本就不敢相信!”
“哦?”顧雲影並未認真地去聽江大的話,而是用餘光去看向下人們的反應,卻發現在江大誇獎這位公子的時候,有幾名下人露出不屑鄙夷的表情,像是一點也不認同江大的這番馬屁。
倒是三夫人和顧蘭蘭聽了進去,想起她們那活在記憶裡不斷被美化的兒子/兄長,默默地抹著眼淚珠子。
顧雲影也悄悄地翻了白眼,繼續問道:“你為何不敢相信?我聽聞那妖獸的實力強悍,哪怕是其餘的顧家長輩到場,也完全敵不過,只得逃命離去。”
一說起這個,江大的激憤情緒又拔高了幾個度:“那時候公子明明說好了只是去後山外圍的,可他卻是在後山深處遇見的那頭畜生,而且在奴才滿懷傷心地為公子收屍之時,發現他的鞋底根本就沒有一點泥土的痕跡,可那時昨夜才下過一場小暴雨,怎麼走都會腳底沾泥。”
“況且公子明明攜帶了保命的符咒和法器,就連傳送用的珍貴符咒,也備了一份,哪怕是公子敵不過那妖獸,也來得及逃命啊。”
“傳送符?”顧蘭蘭忽而驚叫了一聲,打斷了江大的陳述,“我哥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地給了我,那張老祖母賜下的傳送符根本就沒有拿出來過!”
顧雲影摩挲著下頜,讓顧蘭蘭安靜點,讓江大把話都說完。
“是啊,奴才也是在無意中發現了這回事,公子帶走的那張傳送符,其實是假的!”
兜兜轉轉,彎彎繞繞,江大終於將這個可疑之處宣之於口。
“你這奴才,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顧清江氣得幾乎失去理智,狠狠地踹了江大好幾腳,將憤恨發洩在他的身上。
而確認了自己兒子是枉死這一事實,三夫人的情緒過度,竟是一時腿軟,就快要栽倒在地,幸而被眼疾手快的丫鬟給扶住了。
顧雲影倒是置身事外,像是看熱鬧的圍觀群眾,甚至還吹了聲口哨。
她又看向了其餘震驚到滿頭大汗的其餘下人們,揚聲道:“江大已經說出了第一個可疑之處,他還僅僅是一名負責掃除的雜役,你們其中可不少是近身服侍過得,你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
這話問得他們身軀一震,連江大都跳了出來說此事有冤情,如果他們還敢繼續聲稱沒有任何的問題,或者全然不知,恐怕只會被主家懷疑連坐,不得已之下,這些下人們只得紛紛跳出來,爭先恐後地說出當時的疑點,也不管那些究竟是不是疑點,或者那些疑點是不是瞎編的。
一時間,適才還安安靜靜的天井裡,充斥著沸騰似的人身,每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唯恐別人多說了一句話,把自己給牽累了進去。
亦或是已經被牽累進去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將其他的人也懷疑了起來。
統一好的口徑被輕易攻破,本來都是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為了儘可能的活下去,陡然間成了養在蠱盅裡互相撕咬的毒物。
對於這樣的轉變,顧雲影是喜聞樂見的。
無論顧家三房的這名嫡子是否真的死於非命,反正只要這麼操作一番,都可以讓本就心懷不甘的三夫人愈發的疑神疑鬼,將整個三房鬧得沸沸揚揚,方便她放長線釣大魚,觀察在其中渾水摸魚的人。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出戏的效果是如此之好,不僅徹徹底底地打擊到了三夫人和顧清江,鬧得三房無法安寧。
順帶著,也讓魚兒聞著一點腥味就咬上了鉤。
顧雲影盯著依舊跪在地上,彷彿存在感瞬間削弱,泯然於眾人的江大,瞧見他還在用袖子擦著臉上莫須有的眼淚,不由得咂舌,真是天生的戲精,她手上的邪煞環都已經開始發熱了。
眼見著那些下人們爭執地太過兇猛,都快要動手打起來了,顧雲影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既然已經找出了隱藏的魔修,那她也該遠離這危險的是非之地,至於後面會演變成什麼樣,她也就不再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