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本來還不大餓,可被他這麼一提,胃裡便不舒服起來,沒留神他就挨著自己坐了,正渾身緊張,卻見他伸手從床上抓了一把,手指幾下捏動,“咔咔”兩聲,又輕輕一抖,遞到面前,遺玉低頭瞧了,卻是一把去了殼的花生,一個個挺著圓圓的肚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手心上。
“這樣不大好,其實我也不是太餓。”她話音剛落,肚子就又悶響了一聲。
“”
平彤平卉守在外面,隱約聽見裡頭細碎的聲響,狐疑地互看一眼,一盞茶後,就見李泰推門出來,指了下院中側角的小廚。
“泡壺茶水送進去。”
屋裡頭,遺玉萬般後悔地捂著幹緊的嗓子,看著腳下一地的花生皮。
下午,那邊客人已在杜楚客和李孝恭的招待下開宴,李泰卻剛從翡翠院出來,拂著袖口碎屑,上了湖面折橋,沒走幾步就發現寂靜的橋中立著一道橘紅色的身影。
“四哥,”長孫夕見李泰從她身邊走過卻連頭都不轉,捏著拳頭壓下心中鬱憤,輕喚了一聲,“恭喜。”
可李泰卻像是沒聽見一般,面無表情地繼續朝前走,她心裡一急,飛快地伸手去捉他衣角,卻被他輕鬆地抬手躲過去,轉過身來,漠然地看著她。
“我、我能同你說幾句嗎?”她問完,見他沒再急著走,便自顧苦笑了一聲,垂頭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早就對你死了那條心,為何還是這麼難受。”
“我真想像杜大哥那樣,拿得起放得下,可真是做起來,卻發現好難,”長孫夕環著肩膀,酸澀道,“我只求你日後見到我,莫要像是陌生人一般看也不看一眼,哪怕是點頭之交也好,四哥,可不可以?”
李泰看著眼前這祈求的少女,目光微閃,卻是難得地露出一點可惜來,斷非是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只是可惜了這麼一步好棋遞到手邊卻不能用,既然沒用,他便沒心情再浪費時間。
然而長孫夕卻不知,她在李泰這冷血冷臉冷心腸的三冷男人眼裡從頭到尾都是一步棋,亦不知自己是因遺玉一句話躲過一劫,見他眼中神色外露,正要再繼續說下去,便被他搖頭打斷:
“令尊是太子、李治舅父,本王不希望你再胡亂牽扯,信口隨喚,”他聲音一頓,微微寒起,暗含警告之意:
“你如果還有腦子,最好是牢牢記住這一點。”
若非是顧忌到長孫無忌,他又怎會容許一個膽敢算計他的人在他面前活蹦亂跳。
長孫夕神色愕愣地看著李泰負手遠去,不敢剛才那番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她認識他六年,儘管他總是板著一張臉,卻從沒這般出口傷人過,曾幾何時,那個有耐性陪她下一整日棋的四哥,會能這樣幾句話,就像是抓了一把狠狠針扎進她心口,痛的她回不過神,半晌之後,才勉強扶著橋欄站穩腳步。
“我不甘、我不甘......盧遺玉,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
“啊嚏”剛拿鹽水漱過口的遺玉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小姐,快將衣服穿上,彆著涼了,”平卉連忙將她漱口時脫下的吉服重新披在她身上。
“啊,沒事,”遺玉揉揉發癢的鼻子,並不覺得冷,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將衣服套了回去,坐回床上。
平彤將盆盂端走,又倒了一杯茶遞上來,見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忍不住小聲抱怨道,“王爺也真是的,怎由著你吃那麼多花生。”
遺玉看著被打掃乾淨的地毯,不好意思地轉著手裡空杯子,底氣不足道,“我餓了嘛,清晨只吃了一小塊油餅。”
“叩、叩、叩。”
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主僕三人都是納悶,李泰剛走沒多久,這又會是誰來。
“誰?”平彤見遺玉點頭,邊朝門口走去,邊出聲問道。
“叩、叩人應答,只有這極有節奏的敲門聲在響,為了讓新房安靜,園子裡沒幾個下人,這便讓平彤有了警惕,手放在門把上,卻不開啟,扭頭看向遺玉。
“是誰?”遺玉問道。
“喲”
一聲清亮的短嘯,險叫她丟了手中杯子,沒瞧兩個丫鬟臉上異色,一拎裙子便大步朝著門口走去,嘴裡驚喜道,“銀霄、是銀霄嗎?”
“吱呀”一聲,門被她拉開,迎面一陣風將她裙角掃地輕輕揚起來,伴著“撲騰撲騰”的響動,就見門口立著一道半人高的大白鳥,正興奮地墊著爪子不住扇動著翅膀,仰著腦袋拿那一對紅丟丟的圓眼睛瞅著她,這大鳥,兩年不見人,卻半點不怕認錯,一歪腦袋就靠到遺**上,親暱地蹭了起來。
“喲、喲。”
可想死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