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已經連續打放了六輪以上,每輪都能帶來近百人的死傷,中間的騎兵陣地到處都是一片混亂,地面上到處是坑洞和掀開的草皮,還有大量的死傷者,人和馬都有。
騎兵們已經十分混亂,相當多的人昏了頭,只能跟著前行的人繼續往方陣內跑過去。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尖銳的銅號聲。
深入方陣和外圍的騎兵們還在昏頭漲腦的跑著,馬匹也很亂,這些馬兒還是頭一回經歷這樣聲勢的炮擊。
在陣後,蒙古臺吉們悚然而驚,他們不知道對面的明軍又要做什麼,連續而猛烈的炮擊已經使他們膽戰心驚了。
城頭的文武官員和守兵們則是看到了一副完全的奇景。
下午的陽光還是熾熱異常,天空蔚藍,萬里無雲,綠色的草皮和黃色的沙地交界處是大量的灰袍軍人,他們身上的銀甲和鐵甲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刀槍如林,斜舉向天,當騎兵迫近開始射箭時,前排的刀牌手們高高舉起盾牌或是插牌,將箭矢擋在自己身前。
少量的箭矢飄向火銃手和長槍手的陣列,銃手們低下頭,任憑勁力不大的箭矢落在自己的頭盔上或是身上,箭矢在鐵質的頭盔和鎖甲上掠過,擦出火星,並沒有給這些士兵帶來什麼真正的傷害。
就在這時,銅號聲響了起來。
淒厲高亢的銅號聲比起號角和鼓聲要尖銳的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接著城頭上的趙九德和麻承恩等人眼前看到了無數紅色的火光,每處火光就象是綻放著的紅色小花,先是幾十朵紅花綻放,然後是百朵,數百朵,一瞬之間,部署在方陣四角和側邊以前正面的火銃手們都在數息開火了。
因為敵騎太過迫近,第一輪打放就是如暴風掠過了騎隊,數百名北虜被火銃打落在地,或是被擊中戰馬摔倒在地。
在第一隊後退的時候,第二隊上前打放,又是一般的情形,人們只能看到火光迸發,煙霧升騰,然後是爆豆般的火銃打放的聲響。
一支火銃在空曠的原野打放時都會有巨大的迴響,何況現在是千百支火銃在不停的施放著彈藥。
不管是城頭的文武官員和邊兵將士,或是榆林城裡上城的民壯,或是遠遠在陣後的蒙古兵和貴族們,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響都被蓋了下去,他們只能聽到持續不斷的火銃打擊的聲音,然後看到前陣的騎兵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在銃擊聲中被掃落下馬!
好象是有一隻巨手拂過了騎隊,也象是秋日裡蕭瑟的秋景中常見的景像……一陣強風掠過,無數落葉齊涮涮的落下,不同的就是人並非落葉,伴隨著騎士們摔落時就是無數的慘嚎聲和重物墜地的聲響,加上此起彼伏的呻吟聲,馬的嘶鳴聲,幾乎在一瞬之間,戰場就變成了悽慘的修羅場,鮮血迸濺,慘嚎連連,人和馬在地上翻滾,有人哭喊著求饒或是呼救,然後這一點人的聲響,迅速又被炮轟聲和銃擊聲給淹沒了。
趙九德臉色慘白,忍不住趴在城垛上道:“某實未曾想過,以銃擊之威,竟至如此!”
所有的明軍將領也是一樣的觀感,城中就有明軍的火器部隊,城頭就有操、弄佛郎機的炮隊,然而從上到下,沒有幾個人將火銃手看在眼裡,炮隊還有震懾敵軍,殺傷敵騎的作用,炮手們好歹還算技術兵種,火銃手在明軍文武大員的眼裡是和長槍手差不多的概念……純粹的消耗品,戰陣之上送死的炮灰。
明軍的火銃,打放速度慢,射程近,威力小,火銃質量差,銃手從不訓練,每當敵騎迫近危機降臨的時候火銃手就隨意打放,結果當敵人真正進入射程時,那些笨蛋又在手忙腳亂的裝填,結果就是憑白被人切豆腐一樣劈砍開陣列,在他們逃亡時還會衝亂自己一方的陣形,總之是百無一用,也就是聊勝於無。
而眼前的火銃手們完全涮新了所有人的認知,原來火銃還能這樣用!
“他們的戰兵動了!”
這時有人叫了一聲,張九德和陳洪範等人又盯著城外看。
張獻忠等邊軍將士也沒有人約束了,所有人都趴在城頭看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