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與鄭煜又交代了些注意的事項,便讓崖香送他出去了。等她回來時天色已昏,傳了膳便靜靜坐在一邊。
“崖香,剛剛魏全來過。”陸茯苓突然開口,“送了一套嫁衣過來。”
崖香從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枉我差點還以為他是個可期之人,如今姑娘就要以身赴險,他卻連個面都不露!”崖香瞥了一眼桌上的楠木衣盒,越看越生氣:“又是嫁衣,這小皇帝是什麼意思,送了一件又來一件。”
看她氣憤的樣子,陸茯苓突然有些想笑。老人常說過慧易夭,但也說難得糊塗。他是一國之君,既然選擇了他,便不得不領受了這些無可奈何。魏全說的不錯,只要這個人懂你愛你,就夠了。可是……這莫名的不安,又是為何?壓下心中的念頭,又想起崖香的疑問,便開口道:“這件是內司繡坊按著儀制趕工出來的,明日送嫁儀典就穿這件。”
那行李中早早收起來的那一身火鳳嫁衣呢?崖香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來。
陸茯苓睡得淺,第二日剛破曉便睜了眼,瞪著眼睛看著床帳頂。鍾靈苑裡四處是腳步聲,還有壓得極低的交談聲。想來是儀典司的女官到了。她自幼身體孱弱,能不能活過垂髫之年都成問題,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嫁人,還兩次。坊間將她傳成了什麼樣子,她心裡也能猜到七八分。她如今只希望計劃順利,讓她這個禍水不要真的禍了國。
“姑娘,該起了。”崖香輕手輕腳地進來,“儀典司的人到了。”
之後便是一陣天昏地暗的忙碌,陸茯苓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套上了一件又一件衣裳,梳頭的女官好似要在她的頭上架起一座宮殿,另有幾個女官見縫插針地往她的臉上手上塗塗抹抹。陸茯苓提著一口氣任她們折騰,半晌才開口:“我這和個親怎麼比進宮那次打扮的還要誇張,這合乎禮制嗎?”
“回娘娘,這是陛下吩咐的。”與崖香一起站在一邊的女官不緊不慢地開口,“大康從沒有貴妃和親的先例,儀制是按著公主出嫁抬了一份。陛下說,娘娘一向喜歡金燦燦的物事,便特意令人趕工了這一身。”
“……”陸茯苓翻了個白眼,這小皇帝定是記恨自己萬芳園之宴故意扮醜逃避入宮的事情,公報私仇。
待到天光大亮,這廂才算打扮完畢。陸茯苓坐在銅鏡前,細細地看著滿身雍容的自己,有些陌生。但很快便被戴上了珠簾發冠,身側伸過來一隻手,陸茯苓便任由她扶著往外走去。
上了鑾儀衛的車駕便一路往玄壇去,經過一處頗為莊嚴的琉璃照壁便需落轎步行。這是陸茯苓第二次走在這條神道上,她知道那個人就站在這條路的盡頭,一身華服,著帝王冠,端的意氣風發,絕代風華。
行至祭壇前站定,一個人來到了她的身側。他執起她的手轉身面向百官,耳邊禮官開始宣唱典辭。都是些祈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陳詞濫調,陸茯苓無心去聽。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出一句:“貴妃這身甚好,朕很喜歡。”
陸茯苓斜眼瞪過去,卻被珠簾擋了視線,憤憤地壓著聲音呸了他一聲:“奏凱!”
“貴妃說什麼?”小皇帝目不斜視,還好心地向陸茯苓的方向傾了下身子。
“……”陸茯苓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說,你要保重。”兩人的手被垂下的寬大衣袖遮住了,陸茯苓掙了一下,轉了個方向與他十指緊扣。
可惜陸茯苓的角度看不到小皇帝的表情。他原是皺著眉的,聽了這話,低頭看向陸茯苓的表情,有憐惜有心疼,更有滿目的溫柔:“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