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陸茯苓和崖香在鍾靈苑裡窩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中,陸茯苓每日看書練字,閒了便嚐嚐崖香做的點心,心情不好就數一數端叔送進宮的錦繡莊的賬本,過得很是舒心。偶爾想起小皇帝和那一年多的風起雲湧,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直到,三個月後的那個夜裡,不速之客的闖入。
沒有驚動崖香,黑影輕飄飄落在內室的床前,帶了些許寒氣。而陸茯苓睡得並不安穩,一點動靜便驚醒,於是兩人不期地四目相對了。
尚有些迷瞪的陸茯苓緩了一下開口:“陛下深夜到訪,該不是隻為嚇人吧?”見他彈開,陸茯苓才清醒過來。先是因未曾梳妝而緊張了一瞬,又突然放鬆了下來。她披上衣服坐起,看著坐在床邊的小皇帝,十分疑惑:“陛下今兒是怎麼了?”
小皇帝皺著眉,似是有煩愁,半晌,似乎是下定決心,嘆了口氣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朕絕不會捨棄你!”之後便轉身從窗戶跳出去了。
睡在外間暖閣的崖香被這動靜驚醒,奔進來只看到開著的窗子和發呆的陸茯苓,“姑娘?”
“崖香,你明日去打聽下,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陸茯苓眼前反覆浮現著小皇帝剛才的表情,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第二日崖香帶回來的訊息的確印證了她的不安。
這三個月中,小皇帝整肅朝綱,嚴明吏治,頗有些手腕,也取得了極大的效果。她笑了笑,他本就是個治國之才,原本的那副樣子不過是麻痺敵人的偽裝罷了。對,偽裝罷了……原以為他要花上四五年的時間才能奪回他要的東西,這不過才一年多,前朝後宮便已經有了這般氣象。
而前些日子,軍中急報,北齊越境來犯。鐵騎大軍已過榕城,不日便將攻破衛城,直搗京師。可是,奇怪的是,北齊人居然駐紮在了榕城不再前進,還派來使者求和,表示願意退回邊境,可唯一的要求,是她。
北齊新王,以求娶貴妃為條件,許邊境百年安平。
由此,才有了他夜探鍾靈苑的這一遭。
“姑娘,小皇帝說絕不會捨棄您的意思是,要拒絕和談麼?”崖香釐清了來龍去脈,一臉愁容,“姑娘的處境本就水深火熱,這麼一來只怕更是……”
陸茯苓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賬本的紙張:“這個北齊王,究竟是什麼人?”
“關於此事,宮中傳言也是有的,只是都作不得真。這位北齊王為人十分低調,只知道是這兩年才上位的,此次親征南下應該是他所做的最為出格的事情。”崖香搖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時辰了?”陸茯苓丟了賬本起身整理衣裳,“崖香,去承天殿。”
兩人到達承天殿之時正殿議事未畢,崖香候在偏門外,陸茯苓一個人進了殿後暖閣。當值的太監上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她得以靜靜地聽著正殿的聲音。果不其然,朝中大臣大都主和,歷數著和親的必要性和好處。她涼了半個身子,苦笑著低頭喝茶。
半個時辰後,他怒氣衝衝地下了朝,衝進暖閣便看見了她。正想轉頭罵當值的太監,又想起她可以隨時隨意出入正殿旁聽議事的特許是自己給的,只能作罷。
“朝中大臣,主和的多。”他坐下放鬆了一下肩膀,看著她從魏公公手中接過茶,端到他面前。他卻不接,“但君無戲言。我已下定決心。大不了便御駕親征。你不準在這個時候背叛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