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潛年有四旬,畢諶年輕點,三十出頭,兩人在帳中等了沒多久,就見曹操來到。
兩人起身相迎。
曹操大步入內,滿臉笑容,不等他兩人見禮,上前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倆的手,笑道:“君行、子信!今得二君相助,破黃巾易如唾手。”打量畢諶,嘆道,“子信,數年前一別,可是有多年未曾相見了,君顏依舊,我鬢生白髮矣!”又對萬潛笑道,“別駕快請上座。”推著萬潛,讓他坐在上首客席,請陳宮、薛悌也入席,拉著畢諶,讓他在自己席側坐下。
沛國和濟陰、山陽接壤,離東平不遠,曹操與畢諶、萬潛俱是舊識,前些月,萬潛有公務去東郡,他倆見過一次,和畢諶卻是已有數年沒見了。
畢諶看向曹操的鬢間,果見了幾莖白髮,說道:“將軍春秋正盛,華髮早生,可見憂國之心。”
曹操嘆了口氣,繼而現出笑顏,問畢諶、萬潛,說道:“董賊已死之事,二君想應有聞?”
萬潛兩人點了點頭。
萬潛說道:“聽說了。”
畢諶說道:“大快人心!”
曹操以手拍案,打著節拍,語調滄桑地吟道:“賊臣執國柄,殺主滅宇京。蕩覆帝基業,宗苗以燔喪。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吟完了這幾句,他對萬潛兩人說道,“去年漢室蒙塵,天子西遷,我義憤難當,恨不能為國除害,乃直抒胸臆,草成一章,此為詩中數句。前些天,聽到董卓被殺的訊息,我喜不自勝。”
萬潛說道:“將軍才兼文武,憂憤之情,溢於詩外。”
畢諶家世傳儒業,不重辭章,隨口也誇了幾句曹操的此詩,說道:“董賊一死,洛陽復興、海內致平就在望了!”
曹操看了他一眼,心道:“董卓雖死,涼州兵尚強,山東又諸侯割據,黃巾百萬,洛陽復興、海內致平豈是易事?”又心道,“然亦正因不易,才是我等英雄烈士奮力之時!”
他現正用人之際,心中的這些想法沒有必要對萬潛這兩個不是太熟的舊識說,他更不會當著畢諶的面直接反駁其話,使其難堪,因便順著畢諶的話,說道:“正是。我與君等雖未在朝中,但也應為致平海內而盡忠戮力,所以我請君二人來我軍中,望君二人可為我暫參軍事。”
萬潛說道:“但有所命,潛自當遵囑奉行。”
畢諶亦道:“將軍有令,無不遵從。”
說話間,徐他帶著膳夫到了帳外,進來問曹操道:“鹿肉已經割好,可是現在就炙麼?”
曹操說道:“現在就炙!”
他揮手叫徐他去令膳夫燃火,笑對萬潛、畢諶說道:“與二君久未共飲,今在軍中,不可飲酒,然可大快朵頤,炙鹿而食。今晚不談兵事,也不談政事了,吃飽睡足,明天再議!”
萬潛吃過飯了,畢諶還沒吃。
見曹操似是因故友重逢而心情不錯,萬潛近年來頗服曹操在討董、安東郡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才能,也有心再多與曹操親近,便也不提他已飯過,笑道:“謹遵將軍令。”
燭火燻得帳內悶熱,曹操索性帶萬潛等出到帳外,席地而坐,就著插在地上的火把的光,吹著涼風,一邊吃烤好的鹿肉,一邊暢談當年。曹昂、曹授在這期間來到,曹操命他二人行晚輩禮,拜見萬潛、畢諶。曹昂、曹授禮畢,侍立於曹操身側,為他們取肉、盛水,服侍恭謹。
畢諶和曹操幾年不見,本有點生疏了,但在曹操熱情不做作的招待下,很快,那點生疏感就不翼而飛,和萬潛一樣,半點也不見外拘謹了。
當晚,曹操不放畢諶、萬潛走,硬是拽著他倆同榻而眠,又說了半宿昔日的趣事。
萬潛、畢諶次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不見曹操的身影,兩人披衣出帳,問帳外的衛士。
卻原來:曹操天沒亮就起了,先是巡視了一下營中,接著召集夏侯淵等部校尉,聚在一塊兒吃了點朝食,早早地便出營去勘察周邊的地形了。
萬潛讚歎地說道:“勤力如曹將軍者,不多見也。”
衛士說道:“將軍吩咐:請兩位先生在營中稍候,等他回來,再與二位先生論議軍事。”
快到中午,曹操回來了。
在將帳外頭,曹操對夏侯淵等人交代了幾句,打發曹昂等歸本部,留下了夏侯淵,帶他與陳宮、魏種、薛悌進到帳內,請去了河邊乘涼的萬潛、畢諶回來,開始正式議論用兵的方略。
萬潛兩人到帳中時,曹操已脫下甲冑,換上了便服,沒有戴冠,裹了個幘巾。
他剛用涼水洗了把臉,擦拭兩下,把抹巾丟入到盆中,見萬潛兩人進來,笑道:“昨夜興起,與君二人聊到太晚,今晨我起時,見君二人睡得正酣,就沒有吵醒你們。怎樣?可睡足了麼?”
萬潛說道:“睡足了,睡足了。我醒來時,尋將軍不見,問及衛士,方知將軍天未亮即已早起,將軍之勤勉實令我慚愧。”
“帶兵久了,也就慣了早起。”
曹操叫夏侯淵過來與他兩人相見,待他們彼此見禮畢,親熱地請萬潛、畢諶兩人入席,又叫陳宮、夏侯淵等也坐下,吩咐帳下吏奉湯水,隨之令把地圖拿出來,在帳壁上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