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郡國的集簿分別送到時,荀彧就先後一一細看,等都送到,統計出各項總數後,遂來報與荀貞。
荀貞叫荀彧把下邊的坐席挪過來,兩人對案而坐。
擺在厚厚兩堆文冊最上邊的是州府統計出來的總簿。
荀貞把自己方才看的牘冊放到案側,拿起總簿,一邊翻看,一邊問道:“總體情況如何?”
各項資料荀彧早就爛熟於心,應聲答道:“五郡總計戶三十五萬餘,口一百九十萬餘。”
荀貞因瞭解廣陵的情況,所以對全州的人口情況早有心理準備,聞得此言,亦不免喟嘆。
總簿中最先記錄的是總數,之下是各郡的人口數額,他一面看,一面嘆道:“連年戰亂,陶恭祖又不惜民力,虐民如虎,民多逃亡,以致今一州之口竟不及往日三郡之數。”
徐州人口在太平時,登記在冊的人口總數約二百七十餘萬,現今不到二百萬,自黃巾起事至今,十來年中,銳減了七八十萬人口,其中有死於戰亂的,有死於疫病的,有揭竿而起,有成為盜賊,也有因不堪租稅之重而棄籍逃亡,亦即成為流民的。
荀彧說道:“民多流亡,以廣陵的情況對比全州,應是和廣陵一樣,諸郡國會有不少豪強大姓隱匿亡者,不報戶籍,本州的人口實際數額會比登記在簿的為多。”
“怕也多不了多少。”荀貞放下總簿,說道,“不過你說的豪強大姓隱匿亡者之事,州里確是需要出個對策,得讓這些流民亡者重新上籍,斷不能任之由之。”
“彧與明公意同。”
“可想出辦法了麼?”
“無非二策:一則撫之,二則罰之。”
“如何撫?如何罰?”
“州府傳檄郡縣,凡脫亡人口返鄉著籍者,免田租、算賦、更賦一年,假公田,貸種、食,此為撫而如逾期不歸,重懲,舍匿亡人者與同罪,役使無籍者並處,此為罰。”
“返鄉著籍”,就是重新回家鄉上戶口。“免田租、算賦、更賦一年”,這是一年內不收租稅和人頭錢,並不徵發勞役。“假公田,貸種、食”,假者,借也,流民回到家鄉重新落籍,如果沒用土地,郡縣可以把公家的田借給他,與之簽訂“稻田租契”,即租約,收田租的約令,同時貸給他們糧種、食物,等他們有了收成後再加上一定利息收回。
這幾項,都是有漢以來用來促使流民返鄉的老辦法。
“舍匿亡人者與同罪,役使無籍者並處”,這兩個罰,也是有漢以來一直使用的辦法。
荀彧接著說道:“除此之外,郡縣獲流眾者,州府可與賞、擢。”
“獲流”,就是“獲得流民”,如果有流民真不願意還鄉,或者家鄉太遠,那麼也可以就地安置,由所在縣的令長負責給他們改上本縣的戶籍,“獲流”向來是上級長吏考核下級長吏治政成果時的一個重要指標,“獲流”人數多的,往往能得到獎賞,甚而拔擢。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卿明日便可傳檄郡縣,明令各郡,務必按檄令施為。待今年秋冬課吏,戶口增長多寡當為最重,戶增少,以至無增者,便是諸項皆優,亦為殿。戶如有不增反為減者,免官。”
“秋冬課吏”是本朝慣例,因為郡國要在每年的十月遣上計吏去京都上計,所以郡國課考屬縣的時間就需要提前,早則**月,晚則十月。
郡府課考縣長吏,主要內容包括戶口、墾田、錢穀和司法等幾個大項,最優者稱為“最”,最差者稱為“殿”。評為“最”的,郡長吏當著諸縣令長的面在正堂上勞勉之,而被評為“殿”的,便會被叫到後曹,也就是郡府正堂後頭諸曹的辦公所在,單獨訓斥批責。
現下是非常之時,民口是最重要的,沒有人,什麼事情都幹不成,所以荀貞下達嚴令,待到今年課考時,凡戶口增加少或不增的,統統一票否決,而要是敢使本郡本縣人口不增反減的,一概免官。
對該怎麼增加人口這件事,荀貞在廣陵時就有過認真地考慮,得了徐州,肩膀上的壓力更重,
這些天來,他更是仔細斟酌,從過往的良法中尋找適合當下情況、可以採用的,每公務之餘,甚至吃飯的時候,都在忖思考慮,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了幾個較為成熟的想法。
他對荀彧說道:“只是令流民返鄉著籍和令郡縣獲流,我以為還不足夠。”
荀彧問道:“明公有何其它良策?”
最好的、能夠立竿見影的良策,是仿漢家故事,行文郡縣,令豪強大族放奴為民。
奴婢不是編戶齊民,是不入民籍的,而是做為主家的財產,分以“小奴若干”、“大婢若干”等之類的統稱,然後在其後標明價值多少錢,比如小奴二人,值二萬,大婢一人,二萬,諸如此類,列入主家戶籍的財產欄中,前漢至本朝,朝廷下過不少次的詔令,命放奴為民。
“放奴為民”是一個能夠迅速增加在籍戶口的最有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