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妃用扇子抵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望著牆上掛的一副畫。
《一團和氣圖》。
這是皇帝陳見浚親筆所畫。若說這宮裡有誰善畫,最拔尖的其實是皇帝陳見浚。他是少有的兼善工筆與寫意的奇才。
說他是奇才,並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身旁的人刻意奉承給他戴的高帽子,而是因為他確實有這個才能。
他是一個敏感而多思的人。正因為如此,他幼年時期所遭受的苦楚對他來說才格外沉重,難以忍受。
畫畫是他逃避塵世,自我安撫的一種方式。幼年的時候,是金鈴兒陪著他每日不斷沉浸在筆墨中。叔皇帝看到他沉浸筆墨,不喜歡讀史傳策論,對他倒放鬆了一些警惕。
這幅《一團和氣圖》是陳祐琮認父並被封為太子之後,陳見浚畫了贈與金鈴兒,掛在安喜宮的。
皇帝希望他的後宮一團和氣。
一團和氣,哪有那麼容易呢?就算我想一團和氣,旁人還未必想呢。金鈴兒一臉冷漠。
馬上就到月中了,又到了張惟昭出宮探望張榮鯤的日子。就在張惟昭剛剛開始襄助太子“清修”的時候,曾向太后陳情需要師父幫助做法器、製藥,能不能每半個月回玄妙觀一次,太后准許了。因此每月初一十五,張惟昭可以回玄妙觀呆個大半天。
然而八月十五是個特殊的日子,張惟昭去找太后告假,想在十五這晚陪師父賞月吃月餅。劉太后感念她的孝心,就準她八月十五一早出宮,晚上留在玄妙觀,第二天午時之前回宮。
張惟昭以前回觀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上午見師父說會兒話,交換一下行醫的心得,中午吃頓飯,下午收拾了東西,就要回宮了。這次能在玄妙觀呆一整天,還可以在自己原來的房間裡住一晚,張惟昭很是開心。
還未走到玄妙觀,已經可以看到張榮鯤笑呵呵地捻著鬍子在大門裡等著她了。
張惟昭遠遠看見師父高大的身影立在門邊,心中感覺又踏實又溫暖。還是回觀裡好啊,自在、逍遙又充實,晚上也能睡得格外踏實些。她到宮中呆了幾個月,越發明白和張榮鯤在一起時師父對自己是如何優容。
又是半個月沒見了,師徒倆自是有許多話要說。張榮鯤先把張惟昭引進自己書房,給她看她上次回來託他做的東西。
“師父,這麼快就做好了?”張惟昭很是驚喜。
這是一輛木製的扭扭車。車身打磨得非常光滑,車身漆成紅色,車座和把手漆成了寶藍色。因為是給公主準備的,車頭上還雕了花朵作為裝飾。
這是上次張惟昭拿圖樣來,給張榮鯤解釋了原理和用途,張榮鯤找木匠做的。張惟昭把自己的所得的賞賜大半放在師父這裡,若要什麼東西,就讓師父從這裡扣除費用。師父卻說不急,這些賞賜先給她積蓄起來,因為她入宮的緣故,師父的身價現在越發高了,不差錢。
張惟昭一開始沒想到自己入宮還能帶來這種效果,但細一想卻合情合理。
扭扭車張惟昭先上去坐了一下,座椅舒適,移動順暢,讓她有種重回前世的錯覺。前世裡她就是經常混在孩子堆裡跟小朋友們搶著騎扭扭車、玩滑板的主。
張榮鯤看張惟昭騎扭扭車也覺得十分有趣,可惜他身材太高大了,不然也想上去試一試。
試過了扭扭車,張榮鯤和張惟昭又各自講起了近日行醫的經歷。張榮鯤按張惟昭的所給的圖樣,將產鉗打製了出來,卻沒有產婆願意試用,覺得鐵器冰冷,容易傷人。張榮鯤雖然從張惟昭那裡知道了用法,卻無法進產房,沒有辦法將產鉗的用法清楚演示。
張惟昭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在場的話,以女子的身份,會好實行很多。但是她也明白,每一樣新舉措的實施和推廣,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一個相對傳統、固守慣例的社會。
慢慢來,咱們慢慢來,張惟昭和張榮鯤都如此說。
吃過午飯,見太陽正好,張惟昭把自己的被褥和枕頭拿到後院去晾曬。剛剛回到前院,卻發現有客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