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召來了汪直,徑直問陳見浚是否在動用西廠的人打探張惟昭的訊息。她畢竟和陳見浚有那麼多年的親密無間,對陳見浚做事情的路數再熟悉不過。
汪直低頭無語,再問得狠時,汪直跪倒在地,不斷磕頭,卻什麼也不說。
金貴妃就明白了,陳見浚不僅動用了西廠的人探聽張惟昭的訊息,而且用的是西廠最得力、最隱秘的眼線。汪直若敢把其中的內情告知金貴妃,他的小命立馬就交代了。所以他寧可得罪金貴妃,也什麼都不說。
金貴妃讓汪直趕緊滾,汪直膝蓋著地趴著退了出去。
金貴妃只覺得天旋地轉。她總疑心陳見浚對張惟昭有情,其實也只是疑心,只因她覺得陳見浚對張惟昭過於看重,因此有幾分賭氣地偏要說陳見浚對張惟昭有念想。
但那天陳見浚被氣得暈厥,加上她剛剛得知,陳見浚是如何動用西廠探知張惟昭的訊息,使得她確信,陳見浚恐怕不止是對張惟昭有情,而且用情很深,遠超出了對好皮相的喜愛,也不是對什麼才藝的欣賞。
那是一種深深的牽繫和眷戀。金貴妃本來以為,他只會對自己有這種依戀,因為在他還是一個小小孩童的時候,他只有她可以依戀。
陳見浚幼時經受了太多的苦難,金貴妃當然不願意他受苦。但是,她也明白,她能有今天,也是被這苦難成全了。
她總以為,這些苦不可能重新再被經受一遍,所以也不可能再有另外一個人走進陳見浚的內心深處。可是,現在張惟昭卻做到了。她是怎麼做到的?她怎麼可能做到?
金貴妃有種深深的無力和恐懼。她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低估她了!她應該早點乾脆把她除掉,不給她一點翻身的機會。
不,不要氣餒,哪怕是現在,一切也還來得及!金貴妃讓瑪瑙拿水來,用顫抖的手,拿出來一粒丹丸用水送下去。她要集中精神好好想想,她要除掉張惟昭,除掉於皇后,這些礙事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宮裡的紛紛擾擾,並沒有影響到張惟昭。她的生活和工作日益步入正軌。松竹女校現在已經有了二十多個學生,這些孩子們剛剛來的時候一個個身材瘦小,神情怯怯的,現在那些來得早的孩子已經明顯長個子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明朗。
從宮裡出來的李先生和邱先生,果然都很能幹,她們現在一個主掌教務,一個負責後勤,把張惟昭從瑣事當中解放了出來,有時間出去行醫。
學校雖然得到了很多資助,但錢花得也快,因此不但張惟昭行醫所得盡數補貼到了學校裡,連張榮鯤都時常往裡貼錢。
這樣的生活很是清苦,但看著那些原本被當做瓦礫一般拋棄的孩子,如今活得像陽光一樣明媚,張惟昭會覺得內心特別滿足。
實際上,她知道她這種行為也是為了給自己療傷。因為綠蘿和田玉笙的死,她深感自責。她其實是在用這種行為來彌補和救贖。
也許是因為這些孩子們都吃過很多苦的緣故,進入學校之後,一個個都很守規則,學起東西來也很認真。儘管這些孩子因為之前缺乏教育,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好的習慣,但是經過先生們的引導之後都進步很快。這讓張惟昭和其他的老師們都感到十分欣慰。
這一個學校從老師到學生都是女子,只有偶爾到學校裡來看望孩子們的張榮鯤是男子。張榮鯤鬚髮全白,正是一個器宇軒昂又和藹可親的老爺爺,這幫小蘿莉們別提多喜歡他了。有時候他從學校離開回到玄妙觀,張惟昭會發現他的長鬍子都被編成了好幾根小辮子,一看就知道是那些淘氣姑娘做的事,張惟昭也是很無語了。
偶爾張惟昭會突發奇想,應該請張榮鯤做名譽校長,打扮成鄧布利多的樣子坐鎮學校。這樣的話,那學校是不是還要分為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四個學院?這樣想著的時候張惟昭能自己笑出聲來。
有一次周融問張惟昭,她辦這女學有什麼意義?世上被拋棄的女孩子那麼多,你頂多也只能收幾十個學生,杯水車薪而已。
張惟昭給他講了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