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仙觀擴建成飛仙宮之後,太后又挑了十個本分、好學的少女給張惟昭做徒弟。一下子增加這麼多人,張惟昭還是有壓力的。她想,這些女孩子中如果有不願意修道、學醫的,就還找機會還讓她回紫禁城去。
結果這些女孩子都十分情願留在飛仙宮。因為張惟昭不會打人罵人,有錯的話頂多就是罰站、聽教訓,吃的東西十分豐足,還可以學到本事,因此在這裡過得蠻開心。
張惟昭見她們不管資質如何,學習的態度都很端正,就把她們分成兩個組,一組由薄荷和石燕帶領,一組由南星和杜仲帶領,先從識字、算數和識藥開學學習。
一時之間飛仙宮向學之風大盛,連帶著從原飛仙觀跟著升級到飛仙宮的那幾個年長的道姑冷窗、冷月和冷泉也都十分用功。她們的師父孤雲也不那麼矯情了,變得可親了許多,張惟昭就讓她帶著冷窗和冷月照管這些女孩子們的衣物、寢食,冷泉則負責看管燈燭炭火。大家各司其職,飛仙宮井井有條。
這個冬天,陳祐琮也比從前更加忙碌了。陳見浚每天都要打坐練氣,晚上按時休息,很少熬夜。祭天、祭祖、接待番邦朝貢使臣等諸種瑣碎的事務,都交給陳祐琮打理。陳祐琮將這些任務完成得很是出色,他謙遜、低調而敬業的美名不僅在朝堂上下傳開,也給各國使節留下了深刻印象。
張惟昭和陳祐琮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但卻時時都在關注著彼此的動向。張惟昭很為陳祐琮而自豪。陳祐琮對張惟昭也是同樣的心情。認真敬業的人是很有魅力的,無論男女都是如此。
然而,就在張惟昭認為她可以平順地度過這個冬季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但這次卻不是金貴妃找她的麻煩,而是後院起火。
飛仙宮的丹爐建成之後,陳見浚曾親自來看視丹藥是如何淬鍊的。和他以往所瞭解的不同,丹室裡並不是一派煙熏火燎之氣,而是爐火明亮、藥香繚繞,很是雅潔。丹室旁邊,就是專為丹室供藥的小藥房,張惟昭親自在小藥房碾藥、製藥,並不假手於人。丹室對面,還設有一間靜室,陳設雅緻,讓人一走進去就覺得心神安寧。
陳見浚非常喜歡這個院落的清幽。或者說,整個飛仙宮的氣氛他都很喜歡。這裡清一色是坤道,滿眼看去都是衣著整齊、談吐斯文的少女。西王母殿裡的神像也很是慈愛端莊,他總覺得這西王母像看上去很有點面善,那溫柔的微笑能直沁到人心裡去,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但琢磨神仙的相貌甚是不敬,他想了一想就轉過這個念頭了。
因此陳見浚每隔十天半個月,都會駕臨飛仙宮一次,先是到三清殿和王母殿燒香,再次到丹室,服用新鮮出爐的丹藥,之後在丹室對面的靜室打坐練氣。
張惟昭交給陳見浚的吐息方法,其實並不是從張榮鯤那裡學過來的道家真傳,而是來自她前世所學。這種練氣方法是舊金山的臨床心理學博士傑克·康菲爾德,融合了佛教內觀禪修和現代心理學理念提煉而成的。對於減輕焦慮、提高覺知力有很大的幫助。
陳見浚現在已經基本掌握了這種方法,不需要張惟昭時時輔佐,他進入靜室之後,張惟昭就到院子斜對面的藥房去工作,陳見浚自有隨侍的宦官站在門外守候。
通常貼身跟著陳見浚服侍的宦官有三個,懷恩,常宏和顧林。懷恩年紀最長,品階也最高,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常宏和顧林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
據張惟昭的理解,懷恩應該是司禮監的一把手。汪直是二把手,但他作為西廠提督,行事機密,並不日常隨侍陳見浚身邊。常宏和顧林則分別是三把手和四把手。
因這時剛剛過了小年沒多久,正是天氣寒冷的時候。陳見浚打坐的時候,隨侍的宦官要站在門外守著,陳見浚體恤懷恩年紀大了怕受寒,就不讓他跟著,而是經常帶常宏或者顧林過來。
這一日,陳見浚服食過丹藥又到靜室打坐,張惟昭正在藥房炮製藥材,忽然顧林叩門進來。今天是他帶著兩個小宦官在靜室外邊伺候,剛剛聽到陛下在裡面說口渴要茶喝,他就特意來傳稟。因為陳見浚不是要一般的茶,而是張惟昭自己做的奶茶。
此時的大炎人喝茶的花樣很多。一方面保留了唐宋流傳下來的煮茶之法,就是將各色花瓣和果仁與茶葉一起放在沸水中煮開,湯汁喝盡,還會把裡面的配料都吃掉。另一方面,有些人已經開始倡導用沸水衝飲,說是這樣更能保留茶葉清香。
陳見浚更喜歡前一種方式,而且喜歡放些果乾、蜂蜜這些偏甜的原料在茶裡。偶然他喝過一次張惟昭自制的蜂蜜奶茶之後,非常喜歡這種濃郁香甜的味道,時不時就想來一杯。
張惟昭就起身,掃落身上的藥屑,洗乾淨手,準備去院子東北角的茶室去做奶茶。
然而剛剛出了藥房的門,就聽對面的靜室裡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就是陳見浚的一聲喝罵:“你們都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