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歷朝歷代都有帝王沉浸於道法,原來道法之中確實有意想不到的境界。但是這樣的境界卻不是容易達到的,因為一念之差就可能成魔。就在方才,自己還想拿劍讓張惟昭血濺五步。
他轉過身,再問話的時候已經平和了很多:“怎麼樣才能使業力盡快消散,迎來天下昇平?”
張惟昭搖搖頭:“沒有速成法。只能一次一次承受痛苦,一點一點修行。任何速成之法,都有可能引來心魔反噬,欲速而不達。”治癒內心的創傷,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越是人生早期的創傷,需要的時間就越長。
“如何才能修行?”
“其實一飲一啄,都可以是修行。但是剛剛開始的時候,還是需要藉助誦經、打坐這些外在形式,來使自己生出一種清靜心。”
“就像你協助太子清修那樣嗎?”
“確是如此。”
“你弄的那個放滿沙子的盤子,也是清修的一種方式?”
“是這樣。那個叫做沙遊,除了沙遊之外,繪畫也是一種非常好的清修方式。”
陳祐琮不禁想起來,當年他剛剛從太子府回到紫禁城,三魂七魄就像掉了一半,自己躲起來畫了兩年畫,才有了一點把魂魄都找回來了的感覺。原來那個時候,自己就無意之間實踐了道法。於是對張惟昭的話更加信服。
沉吟了片刻,他朝門外喚道:“來人!”
“老奴在!”懷恩即刻從外走了進來。方才他遣走了站在廊下的小宦官們,親自在外候命。
“傳朕口諭,即刻封道醫張惟昭為昭明真人,入西苑飛仙觀修行,享皇家供奉。”
“是!老奴領命!”懷恩答道。
“謝主隆恩!”張惟昭拜謝。
“望你勤加修行,莫要辜負朕的期待。”
張惟昭抬起頭:“是!望陛下也修為日增,為天下人消解災厄。”
“好!朕願與你共勉!”陳見浚依稀又找回了幾分少年意氣。
張惟昭跟著懷恩從乾清宮往外走。和剛剛在懋勤殿的意氣風發不同,現在的她滿臉都是疲憊。但是還是儘量把腰背挺直。
剛剛,她彷彿是做了一個超長的心理諮詢,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能量。
在和陳見浚的對話中,她使用了多種技術,其中包括精神分析、家庭系統和意義療法。
用精神分析用來解讀陳見浚的童年創傷,用家庭系統分析陳氏的家族歷史對個人的影響,用意義療法賦予陳見浚的個人苦難以意義。
精神分析認為一個人生命早期的經歷奠定了個體生命的基調,越早期的經歷對人一生的影響越是深遠。所以陳見浚一歲和父親分離,四歲和母親分離,並遭到叔父的嚴重虐待,是他一直無法癒合的心理創傷。
從家族系統的角度來看,在生命早期就和父母分離,是這個家族的一個基本模式,每一代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重複這個歷史,尤其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那一個人。比如陳祐琮,從出生到六歲,都沒有見過父親。六歲認父,卻又馬上遭遇母親的死亡。
張惟昭覺得這個模式當中還有很多的內容值得挖掘,只是她現在掌握的資訊有限,只能先給予一種整體框架性的解釋,還沒辦法做更細緻地梳理。
而意義療法的使用,是今天張惟昭最滿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