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惟昭今日不同往時,她現在已經開始正式陪伴太子“靜修”,而且頗得太后和太子信任。香玉和水仙就算是大宮女,也要給足張惟昭面子。
“好啊,這有什麼不得空的。等大家湊一個都不用當差的時間就行。”張惟昭答應得很爽快。
綠蘿喜滋滋地去了。
張惟昭之所以會答應得那麼爽快,一來是她在長樂宮算是個職場新人,和老員工搞好關係沒有壞處。二來她按今世的年齡來算只有十五歲,正直蓬勃青蔥,不工作的時候,也想和同齡人一起聊聊天、搗鼓點好玩的東西。
實際上就算在前世,張惟昭雖然學了心理醫療這個看起來高大上的專業,在工作上非常嚴謹、認真,但是在私下裡,她是一個很有好奇心,愛逗趣的人。
三日之後的下午,陳祐琮又來到沙盤室。
這一次,他又先拿起了那個聖母像,但這次沒有再放在沙盤中間,而是把她放在了一角,背對著沙箱的側邊。然後在周邊用磚石和樹木,把這個抱著嬰兒的母親嚴密地圍了起來,形成了一層密密的防護牆,在正中留了一個小小的門。
之後又在外邊,繞著圍牆,挖了一條溝渠,露出沙箱底部的藍色,好像一條護城河的樣子。又放置了一座小橋連線起院落的小門和護城河外的世界。
做好這一切,陳祐琮不再新增別的沙具,而是用手反覆輕輕攪動著沙盤另一側的沙子,感受著細膩的沙粒從面板上流過的感覺。
玩沙子,挺有意思的。
上一次從這裡出來之後,他還是會頭痛,晚上還是睡不著。但是,他曾經在這裡得到過片刻鬆動。這片刻鬆動給他帶來一絲安慰:我會好的,這些會過去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他希望那種壓在自己頭上的陰霾能夠鬆動得更多。
和坐在對面的那個道醫說話,總能讓他覺得挺有趣。可是今天,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自己撥弄沙子,並沒有發出聲音。
“你膽子很大。”陳祐琮突然道。
張惟昭稍微楞了一下,她的職業本能使她馬上反應了過來,這個開場白實際上是陳祐琮在對她的沉默表達不滿。
每個人在做沙盤的時候反應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喜歡自己擺弄沙具,偶爾和沙遊師聊一兩句。這個時候,沙遊師只要對來訪者保持關注,安靜地陪伴在一旁就好了。
但也有的人,尤其青少年和兒童,喜歡沙遊師更多地參與到他們的活動中來。甚至是和他們一起玩沙子。
保持沉默也好,更多參與也好,都沒有問題,只要能滿足來訪者的意願就好。從理論上講,在沙遊室裡,沙遊師其實也是沙具的一部分,可以由來訪者按照他的喜好擺放。
“殿下為什麼說我膽子大?”張惟昭反問道。
“你甚至很少向我行禮,也不喜歡用謙稱。”
“殿下希望我每次見您都行跪拜之禮,言必稱奴婢嗎?”
陳祐琮微微皺了一下眉,想象了一下,感覺那個場景還真是有點違和。“那倒不必。”
“我不喜歡動不動下跪。”
雖然陳祐琮知道張惟昭膽大,但張惟昭的直接還是讓他有點吃驚,“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下跪。但是你就這麼直接跟我說,不怕我發怒嗎?”
“那您現在怒了嗎?”張惟昭微笑道。
陳祐琮想了想,自己還真沒有什麼要發怒的感覺。可是他心裡一個激靈,突然有點寒意浮上來。這個道醫,無論說話做事,總是讓自己感覺到很放鬆舒適。甚至在她提出一些超出奴婢本分要求的時候,自己也總是會很自然地給予滿足。這會不會是她特別擅長攻心計,刻意經營的結果?
他並不想掩飾自己的這一點懷疑:“你是故意投我所好,所以才做出這樣一副膽大直率的樣子嗎?”語氣頗為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