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惟昭當然會化妝。女博士也並不都是帶著厚酒瓶底眼鏡、留著齊耳短髮的。以前張惟昭讀書的時候,曾經帶著大濃妝在學校舞臺上演過《麥克白》,偶爾也畫煙燻妝和閨蜜到酒吧小酌,或者帶著清淡的韓式裸妝逛街。張惟昭化妝的技術很不錯,因為她學醫出身,對人體的肌理再熟悉不過,加上小時候又學過多年繪畫,對色彩和線條很敏感,這些妝容當然對她來說都不在話下。
相比前世的煙燻妝和裸妝,這個時候的妝容要簡單多了。
大炎王朝崇尚淡妝,宮女尤其不可濃妝。一般宮女上妝,先用一層粉敷面。這時候的粉有兩種,一種是用紫茉莉的花籽製作,另一種以玉簪花合胡粉製成。
傅粉之後,用眉墨畫眉。傳說中的螺子黛是隋唐時期流行的眉黛,而從元之後,女子通常用礦物所制的眉墨畫眉,要畫得細而彎。
之後再用胭脂於眼尾和兩腮暈染開。胭脂是用一種名為紅藍的植物取花朵搗碎收汁製成的。
最後再點上唇脂,唇脂並不塗滿雙唇,而只塗在嘴唇的裡側,看上去櫻桃小口一點點的樣子,很像二十一世紀流行過的咬唇妝。
有一些宮妃,還會在額頭、鼻頭和下顎塗上白色,稱為“三白法”。逢上節日慶典或者宮宴的時候,還會在額頭上貼上花鈿,或者用彩筆描畫出牡丹、櫻花之類的圖樣,稱之為“額妝”。
這些都難不倒張惟昭。
她進宮的時候,宮裡依照大宮女的份例,也給她發過一套妝奩和脂粉。但是張惟昭從來沒有用過。一來是她在工作場合並不想化妝;二來她現在的身體正是十五六歲的年齡,面板水潤,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也沒有化妝的必要。她平時只塗一點自制的潤膚膏就好了。
現在這些東西剛好可以用來打扮綠蘿。
幸而現在已經到傍晚。十五世紀的北京,比二十一世紀的北京涼爽多了。向晚暑熱消散,風裡開始帶上涼意。所以就算上了妝,也不用害怕熱汗把妝弄花。
她先給綠蘿塗了一層淡淡的脂膏潤面。然後細細敷上一層薄粉。眉毛用特製的小鑷子修整齊。
修的時候綠蘿還驚訝了一把,因為這時候女子修眉主要是拿線絞或者是用剃刀刮。而張惟昭的小鑷子其實是她和張榮鯤一起找人打製出來作為醫用的,這會兒被張惟昭從藥箱裡找出來作為美容工具了。
按時下人喜歡的方式,從面頰斜向兩鬢打上胭脂,眼尾也掃上淡淡的紅色,用眉墨畫過眉之後,張惟昭又找來了最細的羊毫筆為綠蘿畫上纖細修長的眼線,嘴唇上乾脆給畫了咬唇妝。
畫完之後,綠蘿在燈下臨鏡而立,驚喜地眼睛發光:“姐姐你真厲害!這眼睛和嘴唇你怎麼弄的?這樣好看!”
時下以細長的鳳目為美,張惟昭用眼線將綠蘿的眼睛修飾得優美而又有神采,綠蘿還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被張惟昭簡單畫了一條線之後,就居然會看起來這麼美。
“是你自己生的美。”張惟昭誇獎道。綠蘿本來就是個秀氣的小蘿莉,所以這樣誇獎也不虧心。
綠蘿有些害羞,迴轉頭也開始誇獎張惟昭:“姐姐才叫生的美!只是你從來不裝扮。要是好好打扮起來,說是閉月羞花也不為過。”
張惟昭笑道:“沒事和月亮和花較勁兒幹什麼?我平日裡制方煉藥,弄些脂粉在臉上不方便。掉落進去豈不是麻煩?”
這時的化妝品附著性不好,塗少了沒效果,塗多了就會掉。
“那我以後也不塗脂粉了。”綠蘿馬上說,她一心想要學醫,這種渴望遠遠超出了愛美的心思。
“不弄藥的時候偶一為之不妨事。”張惟昭安慰她。
“嗯!”綠蘿點頭,輕快地收拾東西出去了。
見綠蘿出去,張惟昭坐下來看自己藥書。中華醫理博大精深,雖然她有西醫的底子,但是中醫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觀念系統,有很多東西必須反覆學習才能融會貫通。
翻開書看著那些植物的用途,張惟昭不禁想,剛剛給綠蘿塗的粉和胭脂大多都是以植物為原材料做的,是夠天然健康,就是品種太單一了。比如說粉,就只是單純的白色。胭脂,只有正紅、玫瑰紅等寥寥數種。假使能多開發些植物進入化妝品系統,不說別的,先讓顏色多起來,就會讓妝容看起來豐富立體很多。
如果能夠研製出新的化妝品來賣,肯定能大賺一筆。她自娛自樂想象了一番,就開始認真看書。
剛剛看了三四頁,突然響起敲門聲:“姐姐,姐姐。我可以進來嗎?”是綠蘿的聲音。
“請進。”
綠蘿進來掩上門,輕快地走到張惟昭身前,臉上帶著喜色:“姐姐,我剛剛到前頭去,遇到香玉和水仙姐姐,她們一眼就看出我今天格外不一樣,說是美多了。我就說是姐姐你給我上的妝。她們就想請你有時間教教她們你上妝的法子,怕太冒昧,就讓我先來問一下。說就算不得空去教,也沒關係。”